瑞典观礼记(3)

(二)

大家进了讲室,我坐下来,科斯缓缓地走向讲台,掌声雷动。主事人介绍科斯后,是科斯演讲的时候了。科斯说:“在宣读我的诺奖演辞之前,我要先说几句关于施蒂格勒的话。你们应该知道,我这位好朋友十天前去世了。我欠他很多,所以要先说几句感激的话  ”室内鸦雀无声,而科斯述说施蒂格勒的往事,  实感人,措辞也大有文采。施蒂格勒死而有知,当可告慰矣。

跟  科斯宣读他的诺奖演辞,读不了几句就提到我,把我吓了一跳。他是这样说的:“关于这个经济理论的转变,我不敢说是个人的功绩。Williamson Demsetz 张五常以及他人的优越贡献,是我的著作受到重视的原因。”平素听人演讲,我做白日梦的时间多,聆听的时间少。但听到讲者提及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听得清楚一点。科斯讲到半途第二次提及我:“让我转到我的第二篇 诺奖委员会提到的文章。那是我三十年前发表的《社会成本问题》我认为假以时日,该文会将微观经济学的整体改变的。我要补充的是,在发表该文时我没有这个意图  但后来在六十年代与张五常研讨,使我意识到该文对经济理论起了革命性的作用。”说得太客气了,使我为之汗颜。科斯一九六○年的鸿文有口皆碑,其重要性是不需要我指出来的。

讲座散场后,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校长请科斯和我们几个人进午餐。跟  我陪同科斯回到他的酒店房间,这时只有他和我,静静地畅谈了两个小时。他告诉我自从被公布得奖后,两个来他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实在很疲倦了。他近八十一高龄,头发俱白,不说其他,单是获诺奖的兴奋也不易应付了。我于是对他说:“那我就应该先走,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忘记,明天是颁奖的大日子啊!”“你还是留下来吧,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是关于经济学的事吗 ”“一部分是的;另一部分是关于你的儿子罗纳德,我很高兴收到他的信,看来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很有魄力,而又像你一样,对题想得很深入。”“是呀,他来信说不明白一个经济学的问题。那是很奇怪的问题,我要多想一下才给他回信。”“他的缺点是兴趣太多,对每一个科目都尽力而为,而对学问以外的玩意也是如此。”“这跟你一样,大概是遗传使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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