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第十章(2)

就在这时,一辆蓝白色的巡逻车悄悄驶到我们身后。沙博诺下了车,和那些警员聊了几句,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会在后面掩护。”他介绍道,朝巡逻车的方向点点头。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轻松的情绪全消失了。“行动吧。”

我打开车门。克劳德尔又想开口说话,不过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转头朝公寓走去。我跟在沙博诺后面,看到他解开衣扣,右臂肌肉紧绷,微微弯曲。这是反击的反射准备动作。准备什么呢?我不禁猜想起来。

红砖楼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邻近的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了。旁边空地上垃圾遍地,大块的水泥板散放在地上,如同冰河灾难消退后遗留的大石头。楼房南侧,有一道已腐朽倾塌的铁篱笆。那只壁画上的山羊则面朝北方

三扇古旧的白色大门面朝伯格街一字排开。门前的空地上,有一条铺着沥青的小路直通到马路。这小段沥青路以前漆成了红色,如今看来却变成了干涸的血渍。

第三扇门的窗户上,有一行手书的牌子斜挂在浅灰色的蕾丝窗帘旁。透过那脏乎乎的玻璃,我艰难地辨认出这行法文字――有房出租。克劳德尔一只脚踏上台阶,按下门框旁边两个门铃按钮中上面的那个。没人应答。他又按了一次,随即用力敲起门来。

“他妈的!”一声尖叫直冲我的耳膜。这刺耳的魁北克脏话令我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我转过头,发现声音来自距离我左耳只有八英寸的一楼窗户。一张脸透过窗户对我们怒目而视。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把我的门敲烂了!混蛋!你要赔我的门!”

“警察。”克劳德尔答道,没搭理他的粗口。

“哦,是吗,有证件吗?”

克劳德尔朝玻璃扬了扬警徽。那张脸凑上前去,我这才看清这是一张女人的脸。通红的胖脸外侧围着一条透明的柠檬色围巾,围巾在头上夸张地打了个结。那个结向上伸展,在空气中扇动,如同一双雪纺耳朵。如果除去那多余的装饰和身上九十磅的肥肉,她倒是和那只山羊非常相像。

“有什么事?”她从克劳德尔、沙博诺到我逐个扫视一遍,头上的结也跟着飘扬。也许她认为我是三个人中最没有杀伤力的,于是指着我问。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我答道,立刻感觉自己似乎在模仿杰克 韦伯 。我这话用法语说来比用英语动听一些。至少,我也没有故作客气地加一个“夫人”。

“这是关于让 马克的事吗?”

“我们不应该在街上谈这个问题吧。”我说道,心想谁是让 马克。

那张脸犹豫片刻后就消失了。一会儿,我们听到门锁“咔嗒”转动的声音,随即门开了,里面站着个肥胖无比的女人,她身上穿着涤纶料子的居家服,腋下和腹部的衣服浸满汗水,留下深色的汗渍,我还可以看到藏在她脖子皱褶处的汗和尘垢,结成一圈圆环。她打开门后,转过身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蹒跚而行,消失在走廊左手边的一扇门后。我们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克劳德尔带头,我殿后。走廊里弥漫着卷心菜和油污的气味,里面的温度至少有华氏九十五度 。

她那狭窄的公寓里恶臭难当,闻起来一股猫粪的味道,里面塞满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大量生产的笨重深色家具。我想家具上的布艺说不定还是当初出厂时配好的,根本没有换过。一条光亮的尼龙地毯与客厅的地毯形成对角线,客厅地毯是波斯地毯的蹩脚仿制品。目之所及,无处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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