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第八章(3)

警察厅大楼安静无比,往常的喧嚣消失了,只有几个倒霉鬼还要上班。大堂警卫满脸狐疑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他的表情可以解释为看到一个扎马尾、穿紧身衣的女子,也可以解释为不得不在假期值班的一点无奈。不过,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法医鉴证实验室和科学鉴证实验室两翼空荡荡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实验室似乎沉浸在休眠中,为炎热的长周末之后即将来临的忙乱而养精蓄锐。我的办公室依然如我离开时那样,钢笔和水笔撒得满桌都是。我一边把笔收拾起来一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没写完的报告、没编号的幻灯片以及正在做的上颌缝合线项目报告。那个正在拼凑中的头骨正用空洞的眼窝瞪着我。

我对为什么来以及打算做什么都毫无头绪。我感到十分紧张,心情很糟。我又想起兰兹博士。她会引领我认识到酗酒是一种恶习,认清自己与皮特越来越疏远的事实。她的话总是温柔而无情地击中我感情的伤疤,“唐普,”她会这样说,“你非要那么克制自己不可吗?为什么不能信任其他人?”

也许她是对的。每当我解决不了一个问题时,我总是努力逃避一直困扰我的负疚感――因无所作为而产生的内疚。我告诉自己调查谋杀案其实不是我的分内之事,那是凶杀组探员的职责,而我的职责只是为他们提供专业的技术支持而已。我痛骂自己,要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这些完全不管用。

在我把桌上杂乱摆放的笔收拾好时,我已经明白自己内心的矛盾,可是我仍然无法赶走必须做点儿什么的想法。这念头折磨着我,如同一只被胡萝卜逗引的葵鼠一般。我始终摆脱不了一个恼人的感觉,即我可能遗漏了案子中某个非常重要的细节,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个细节是什么。我必须做点儿什么。

我从专门放置悬案卷宗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再从正在处理的案件报告堆里抽出一个,把它们放在阿德金斯卷宗的旁边。三个黄色文件夹。三个女人从她们各自身处的环境中被猛拽出来,被一个变态杀手残酷地杀死。特罗蒂尔,加尼翁,阿德金斯。虽然三个受害者住在不同地方,背景、年龄和体态各异,但我始终坚信是同一双手把她们大卸八块。克劳德尔却只看到她们的区别。我必须要找到足以说服他的关联。

我撕下一张活页纸,绘制出一份表格,把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相关的项目都罗列出来。年龄、种族、发色及长度、眼珠颜色、身高、体重、死前最后穿的衣服、婚姻状况、所用语言、族裔及宗教信仰、居住地、职业、死因、死亡时间、死后尸体状况、弃尸处。

我先由尚塔尔 特罗蒂尔开始,不过很快发现文件夹里并没有我需要的信息。我需要查阅完整的警方报告及现场照片。我看了看表――下午一点四十五分。特罗蒂尔的案子属于省警察厅管辖,因此我决定去一楼。我猜想现在凶杀组可能没什么事情,现在或许是请他们帮我调资料的好时机。

的确如此。偌大的办公室几乎空无一人,银灰色桌子整齐地排列着,桌前没有人在办公。三个男人围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两人占着相邻的桌子,在摆满文件夹的桌子前对坐。

其中一个男人身材颀长,脸颊瘦削,发色犹如手刷的白蜡一般灰白。他坐在椅子上往后靠,双脚高高翘起并交叉在一起。他就是安德鲁 赖安。他的法语很生硬,带着浓浓的英国腔。手里拿着一根圆珠笔比比划划。他的外套挂在椅子背后,空荡荡的袖子晃动的节奏跟圆珠笔挥舞的动作一致。这生动的画面让我想到消防局里的消防员,虽然看似无所事事但随时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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