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第六章(5)

我知道拉曼彻报告的核心内容。这名受害者是个没有任何异常或患病特征的年轻妇女。然后,就在今天,某人用棍棒猛力敲击她的头部,致使她头骨破碎,脑血管出血。至少敲击了五次。然后凶手把一个人像塞进她的阴道,取走部分的内脏并割下她的乳房。

一想到她经历的痛苦,一阵战栗立刻传遍我全身。她阴道的伤口至关重要。她那生生被撕开的皮肤大量出血。人像塞进她身体时她的心脏仍在跳动。那时,她还活着。

“……你可以告诉丹尼尔你需要的东西,唐普兰希。”

我没留心听他的话。拉曼彻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中。他已经做完了他的工作,提示我该提取骨样本了。胸骨及肋骨前部已在解剖初期被取了下来,因此我吩咐丹尼尔把这些东西送上楼去浸泡和清理。

我靠近尸体,窥视胸腔。一串小切口沿着椎体贴着腹部蜿蜒而上。它们看起来是一条留在保护脊柱的腱鞘上的微弱切口。

“我要从这里到那里的一段脊柱。肋骨也要。”我指出那段有切口的部分,“把这部分送到丹尼斯那儿。告诉他只浸泡,不要蒸煮。取下来时要非常小心。别用任何刀刃接触它。”

他听着我的吩咐,张开戴着手套的双手。他的鼻子和上唇动着,因为他努力想调整眼镜的位置。他不断地点头称是。

我说完后,他望着拉曼彻。

“然后缝起她?”

“做完后缝合伤口。”拉曼彻答道。

丹尼尔着手工作。他取下那段骨头,然后取出内脏,缝合身体中段的裂痕。最后,他会修复颅骨,调整好脸部,缝合几处被切割的头皮边沿。除了身体前部的Y形缝合线,玛格利特 阿德金斯看起来毫发无损。她可以去下葬了。

我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决定开车回家前清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五楼空无一人了。我转了转坐椅,把脚放到窗边,眺望河那边的世界。在我看来,米隆大楼是个十足的乐高积木,这栋古怪的灰色建筑各个部分都是由钢格子连接起来的。从水泥厂看过去,一条船正缓慢地驶向上游,船行驶中发出的光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大楼一片死寂,可惜这幽灵般的安静也没能让我放松下来。我的思绪如河水一般漆黑。我突然冒出一个怪念头――河对面的工厂有没有人在望着我,一个同样孤独,同样被下班后在空空大楼内的寂静之声弄得心力交瘁的人。

最近我睡得不好,今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我该是很疲倦了。恰恰相反,我此刻十分焦虑。我不自觉地玩起右边的眉毛来。这个神经质的举动经常激怒我丈夫。他多年来对我的批评也未能让我戒除这个习惯。分居就是有这个好处。我现在可以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心意表现自己的不安。

皮特。去年我们还在一起。我记得我们告诉女儿凯蒂我们分居的决定时她的表情。我们以为她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应该不会感到太受伤害。但是我们想错了。她的泪水几乎让我改变了决定。玛格利特 阿德金斯,她死时双手卷曲在一起。她用这双手给门上油漆,挂上儿子的海报。那个凶手此刻却仍然逍遥法外,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吗?他那嗜血之心得到满足了吗?或是他被这次的行为激起了再度杀人的念头?

电话响起,刺破周围的宁静,把我从私密的角落猛拉回来。我被吓得跳了起来,手肘碰翻了铅笔架。各种各样的笔飞到空中。

“布兰纳博士――”

“唐普。哦,感谢上帝!我打过你家里电话,你不在家,当然了,你在这儿。”她发出尖笑声,“我打这个电话只是碰碰运气,根本没想过会找到你。”

我认出她的声音,可是这种声线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是充满着恐惧的声音。声调被拉高,节奏尖刻。她的话一股脑儿地向我冲来,呼吸声非常紧迫,像被急速吹响的哨子。我的胃部肌肉再次收缩。

“加比,我已经有三个星期没听到你的消息了。为什么你――”

“我没时间。我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唐普,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道轻柔的刮擦声和咔嗒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她在调整话筒。从她那边的背景我可以听到一个公共区域的空旷回音,里面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旁人话语及金属的叮当声。我想象她正站在个收费电话亭旁边,紧张地审视着四周,她的眼睛从不停歇,向外散播着恐惧,就像自由欧洲电台那样。

“你在哪里?”我从桌上那堆笔里捡起一支铅笔,用手指旋转起铅笔来。

“我在美丽省餐厅。它在圣凯瑟琳和圣劳伦特大道的拐角处。快来接我。唐普。我不能去外边。”

咔嗒声加剧了。她更加烦躁不安了。

“加比。我今天干了一整天的活。那里离你公寓不到几个街区。你能不能――”

“他要来杀我!我不能再控制他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可是我不行。我不能再保护他了。我不得不保护自己。他是不对的。他很危险。他简直是个疯子(法语)!”

她的声调持续升高,仿佛踩着一条歇斯底里的楼梯往上走。话语突然停顿,然后再重重地说出那个法语单词。我不再旋转手中的笔,看了看表――九点一刻。该死的。

“好吧。我大约十五分钟后到。你看着我。我会从圣凯瑟琳转过来。”

我的心跳加剧,双手颤抖。我锁了办公室的门,根本是摇晃着身体奔向我的车。我觉得自己像喝了八杯咖啡那样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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