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第六章(3)

接下来几张照片都是一间红砖房子的外景。一些小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二楼房门上的瓷片贴着两个数字:1407和1409。屋内的人在一楼面街窗户下种了花。我可以辨认出三棵被人遗忘的万寿菊缩成一团,大大的花朵已经枯萎并垂了下来,形成相同的拱形,寂寞地盛开,孕育生命然后被丢弃。屋前小院子用生锈的铁篱笆围着,一辆单车靠在篱笆上。草地上插着一个歪向地面的矮矮标牌,似乎不想让看到上面的字:出售。

尽管这所房子有不少标新立异的地方,但它依旧跟街道上的其他房子一个模样。同样的楼梯,同样的阳台,同样的两扇门,同样的蕾丝窗帘。我想道:为什么是这个房子?为什么不幸降临在这里?为什么不是1405?或街对面?或下面那几间?

一张张照片带我逐渐靠近现场,如同一架分辨率越调越高的显微镜。后面几张显示出了公寓的内景,再次我看到了让我格外留意的细节:房间很小,廉价家具、不可或缺的电视机、

一个客厅、一个餐厅;男孩的卧室,墙上贴着曲棍球海报,单人床上放着一本书《世界如何运转》。又一次揪心的痛!我怀疑这本书能否解释这起谋杀案。

玛格利特 阿德金斯肯定很喜欢蓝色。每扇门和木头窗框上都涂上了浅蓝色。

最后,受害者的照片。尸体躺在入门处左手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的门开向第二间卧室和厨房。透过入口到厨房,我看到一套福米加餐具及塑料桌垫。阿德金斯就死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这里只有一台电视,一张沙发,和一个餐具柜。她的尸体就躺在这些东西中间。

她脸朝上躺着,双腿张开。她身上穿着衣服,不过套头衫已被人卷起盖在脸上。衣袖扣着手腕高举过头,手肘向外,手悬吊着。芭蕾舞的第三位置,她的姿势如同一个芭蕾舞初学者作第一次表演。

胸口的裂缝大大张开,血肉模糊,照片上围着尸体的一圈暗色边框似乎遮掩了全部惨状,可是这只起了一点作用而已。一个深红色的圆圈显示左乳原来所在的位置,圆圈边缘有着重叠的切口,长且直的割口在拐角处作直角相交。这伤口让我想起玛雅人头骨上的环锯痕迹。然而,这种肢解并非用来减轻死者的痛苦,或者把想象中隐藏于她体内的幽灵释放出来。即使真的有什么受囚禁的灵魂被释放出来,那也不会是她的。玛格利特 阿德金斯成了某人扭曲、困扰的灵魂寻求解脱的一道活门。

她的运动裤已经被拉至张开的膝盖上,裤子的松紧带绷得很紧。血一点一滴地流下来,在双腿间淌成一摊血迹。她死的时候依然穿着运动鞋和袜子。

我无言地放回那些照片,把信封递回给沙博诺。

“令人作呕,是吧?”他问道。他从下唇挤出一个小暗疮,仔细瞧了瞧之后再轻轻弹走。

“是的。”

“这混蛋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外科医生。一个刀锋牛仔。”他边说边摇头。

我正要回话,只见丹尼尔拿了X光结果回来了。他把X光片逐一夹到墙上的灯箱上。每一张在他手上展开成弓形时,都发出远处惊雷般的声响。

我们逐张审视照片,集体从左向右移动,从头到脚。头骨的正面和侧面X光片显示多重骨折的痕迹。肩膀、手臂和胸腔图像正常。直到我们看到她的腹部和骨盆才发现异常。我们每个人都同时看到了那个东西。

“混账!”沙博诺嚷道。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