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夜时分,暴风雨减弱了,它似乎也意识到了巫术呈凶的时刻就要到来,这是一个死亡之夜,在这样的夜晚里,人的心跳极慢,垂死的病人最容易向着最后的解脱滑去,最初是五分钟可怕的沉默,接着便是一种柔弱的有韵律的呜咽声,此时风猛扑一下突然停止,又在树丛中叹息,仿佛由于自己的暴怒而耗尽了力量。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做完了手术,脱下手套向外科医生的更衣室一路走去。他一脱下手术服就从墙上取下电话打给南丁格尔大楼的护士室,要负责单人病房的布鲁姆费特(Brumfett)护士长回到病房来照料他的病人,监护病人第一个小时内的危重状况。看到风已经停了,他很高兴,她可以独自穿过院子过来,就像从前她曾无数次地接到他的电话过来一样。现在他想不必用汽车去接她了。
不到五分钟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便不屈不挠,缓慢沉重地走在了树丛中。她的斗篷包裹在身上就像一面旗子抽打着旗杆,她把兜帽拉上,盖住了带褶边的护士帽。在这个暴风雨短暂停息的间隔,周围出奇地宁静。她默默地走在浸透了雨水的草地上,通过厚厚的鞋跟,她感觉到吸饱了雨水的淤泥的吸力。时不时有一根被暴风吹折的细树枝,挣脱了它与树干相连的最后一丝羁绊,嚓地一声,不经意地轻轻打在她的脚下,等到她使得单人病房重归平静,正在帮助三年级的实习护士铺垫术后病人的病床,架好打点滴的支架时,风声又起了。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心思全放在她的工作中,不再注意窗外的风暴了。
十二点半刚过,正门值夜班的门房阿尔伯特?柯尔盖特(Albert Colgate)此时正冲着他的晚报打瞌睡,被一束横扫过门房窗户的灯光和一辆开近的汽车的引擎声给猛地惊醒了。他想这一定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那辆奔驰车,看来手术做完了。他以为汽车会从大门里开出去,可是没料到它却停下了,响起了两声傲慢无礼的喇叭声。门房嘴里咕噜着将双手插进上衣里面走出门来。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摇下车窗,从风声中向他喊道:
“我刚才想从温彻斯特路门出去,可是有一棵大树横躺在路上,我想最好得把这件事报告一下,赶快去竖个警示牌。”
门房把头从车窗伸进去,迎面立即扑来一阵昂贵的雪茄烟味和剃须膏、皮革的气味。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连忙往后微微缩了一下,以避开门房过于靠近的脸。门房说;
“那一定是一棵老榆树,先生。我明天一早首先就去报告这件事,今天晚上我可没办法去干,先生,这么大的风雨。”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开始摇起车窗,柯尔盖特立刻把头缩了回来。
外科医生说:“今晚倒不必了,我已经在树枝上面系上了我的白围巾。到明天早晨之前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走那条路。如果有,他们会看见那条围巾的。但是如果有人从你这里进去,你可以提醒他们一下。晚安,柯尔盖特。”
汽车的巨大车身嗡地一声开出了大门,柯尔盖特也走回了门房。他看了下壁炉上房的挂钟,公事公办地在他的本子上作了如下的记载:“12点32分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报告一棵树倒在了通往温彻斯特路门的路上。”
他又在椅中安下身来,拿起了报纸要看,突然想起有点怪,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怎么会想要从温彻斯特路门出去,那可不是他回家最近的路,他也很少走这条路,他从来都是从正门进出。柯尔盖特推测他可能有温彻斯特路大门的钥匙。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有这家医院大多数地方的钥匙,但还是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