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已逝 第十章(6)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朱达。”他轻声说。他不知道朱达在午夜到来时会怎样面对这最后的事实,秒针的那一跃将在他们面面相对的情况下到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椅子上那单薄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埃勒里浑身的肌肉越绷越紧。差两分钟到零点。朱达看了一下自己细瘦的手腕上的表,把空酒杯放下。他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埃勒里。

“能不能行行好,”他说,“把我的瓦尔特还给我?”

“这个吗?”埃勒里从口袋里拿出那支小巧的自动手枪,“恐怕它不能派上用场了,朱达。”朱达掌心向上伸出了手。

在他的眼神里,埃勒里读不出什么,只能看到带有嘲讽意味的亮光。就是这些亮光,恐怕也是酒精的作用。除非……

埃勒里之所以是埃勒里,就因为他一贯如此:他再次检查了那支已被退下子弹、一直放在自己口袋中的瓦尔特手枪。

当然,枪膛是空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比以前更仔细更认真地查看。这也许是一支巧设机关的枪,也许有暗藏的子弹,也许只要一触枪身的某个点子弹又会上膛。埃勒里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枪,但不能就此认定它不存在。

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握在手上的是一支标准的德国造瓦尔特手枪。他的手不知道握过多少次这种枪。这确实是一支德国造标准的瓦尔特手枪,而且没有子弹。

他把这支小巧的自动手枪放在了朱达的手上。

当朱达把它换到右手,紧紧握住枪柄,用食指扣住扳机时,埃勒里抑制不住地感到难堪的悔意。现在的朱达是世界上最主动的人,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体现出最大限度的意义,成为最受瞩目的焦点。

他把左手撑在桌面上,用力使自己站起来。

埃勒里的目光一刻也不离那两只手。

现在,朱达抬起了左前臂,看了一眼手表上的秒针。

三十秒。

他没有一丝将握着空枪的右手隐藏起来的意思。他也没什么可做的,既不能作弊,也耍不了手段。他什么也干不了。如果他能,如果不可思议的奇迹出现了,他凭空变出子弹,上膛,从左肘下方向埃勒里射击,那又怎么样呢?再把马克斯一号干掉?他冲上走廊,然后呢?一扇紧锁的安全铁门,一帮高度警惕、全副武装的人。而且,他没有钥匙。

十五秒。

他在等什么?朱达举起了瓦尔特。马克斯一号猛地反应过来。埃勒里也几乎要跳起来,不得不用极

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的神经反射作用。马克斯一号爆发出一串狂笑声,难听得要命;笑完后他又放松地靠在了门上。

这太蠢了。朱达拿着一支小小的空枪能干什么呢?什么也干不了。但埃勒里心里还是有极大的好奇感。明明什么也做不了,但仍然准备去做,这是为什么?

七秒。

朱达的右臂直抬到与眼眉齐平。他显然是在瞄准什么东西,在他的视线里想必有一个他不能向其开火的目标。一面他不能穿过的墙,一个不能击中的靶子,一支不能开火的小手枪。

五秒。

从理论上存在的弹道来看,朱达的这一枪将穿过他书房的墙,飞过走廊,再穿过机要室的墙,被屋子中央的某个物件接受――也许――一个坐着的男人的躯体。

三秒。朱达瞄准的是他的兄长,那位大王。他疯了。两秒。朱达看着他的左手腕。一秒。现在呢,朱达?秒针指向零点位置,朱达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 * *

如果小小的瓦尔特手枪真的喷出了火焰和烟雾,埃勒里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愕然失色。不可能射出子弹的枪射出了子弹,至少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人间奇迹,由此刚才的一系列举动也算是事出有因。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朱达的行为失去了逻辑上应有的尊严。

事实是,小小的瓦尔特手枪既没有喷火也没有冒烟。它只发出咔嗒一声,再没有别的了。屋里没有轰鸣声的回响,墙上没出现洞,更别提尖叫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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