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泪为娇女(3)

后来我们到了一家酒吧,大概那校长是那儿的常客,老板一见他进来便特别热情地将他和我领到一个单间。这类酒吧我是第一次进,整个屋子里软绵绵的音乐和灰暗的灯光,令我心头怦怦直跳。那个像灯泡一样发亮的秃脑袋上的一对贼溜溜的眼睛,此时更令我心惊肉跳。我觉得不对头,便起身要走,那东西一把将我拉住,贼嘻嘻地开腔道,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坐下坐下。说着他用力一拉,将我拉到他的大腿上。我急了,猛地将他一推,告诉他,我可是军人妻子,我的丈夫还是战斗英雄!那狗日的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当兵的老婆更需要别人的关爱嘛!瞧他那个德性,我知道这是只不吃到鱼腥绝不叫的淫猫,便直截了当地问他,我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上你的学校?他一听,似乎觉得有戏,便恬不知耻地把那张臭嘴凑过来,色迷迷地说,这可全看你了!说着那双爪子朝我胸前伸过来。我的头嗡的一声爆裂,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双手猛地将那狗日的往沙发上一推,破门而出……我都不知道后来我是怎样走回家的,只听女儿问我,妈你怎么啦?怎么满脸都是泪水?我这才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看到赵梅的眼里晶莹闪烁,那一定是拌着苦涩的泪水。

赵梅擦着泪痕,继续说:“这样的事,像我们这些军人的妻子不知一年中要遇到多少次,而且还只能把泪水咽在肚里,让男人们知道了有时反弄出麻烦。你说说看,他们这些在外当兵的,哪知家里我们这些女人受的冤苦啊!其它的事咱能忍就忍,有辱也吞了。可孩子的事耽误不得呀!那是孩子一辈子的前程啊,真耽误了对得住谁呀?要说嘛,做女人难,做军人的女人最最难!”

“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建刚今年转业的最根本理由?”

“可以这么说。”赵梅突然脸色变得颇为严肃,“他为国保边防牺牲了我作为女人应该享有的十几年生活,这我可以承受,但现在孩子长大了,到了决定女儿今后命运的关键时刻,建刚他有义务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尤其是当我力不从心的时候,我这样想并不过分吧?”

“当然。”面对我们的孩子,即使是功勋卓著的将军和元帅,也该暂且放下手中的指挥刀而去提携帮衬一把,因为孩子们确实是我们的明天啊!

在即将完成此作时,我给已经到地方工作的建刚打去一个电话,询问他和赵梅以及他们的千金的情况。他颇为兴奋地告诉我,他女儿现在的学习大有提高,看来今年的高考是有把握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也像放下了一块石头。我知道,在中国的亿万百姓家庭里,军人的子女是一个需要特别关照的群体,否则将是极不公平的。

写到这儿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另一位战友,现在已是某省武警总队的司令员了。他叫张宝光,将军军衔。宝光将军当年与我同在武警学院任职,我转业后他只身到了南方,开始任总队的副参谋长,之后任参谋长,五年前任总队长,去年由军委主席江泽民签发命令晋升为将军军衔。宝光的家在北京,从小在北京的将军院里长大,后来成为“八一队”的运动健将。他在北京有个幸福的家庭,娇妻娇女,令人羡慕。

那年我们一批家在北京的战友“集体”转业进了北京落户时,宝光则到了海南。老实说,我们这些战友对他的举动并不是十分赞赏的,因为当时海南省刚成立,而且武警总队也成立不久,且当时也只是个师级编制单位。我们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你的未来顶多只是个大校。大校在北京能算个什么?什么都不是,跟进京打工的农民一样多。那时海南特区刚建立,走私和敌情十分复杂,武警的任务非同一般地区。但将门出身的宝光说他就是爱那种冲锋陷阵、惊心动魄的军人生活,海南勤务的特殊性可以满足他的这种渴望。

宝光到海南后的战斗生活确实并不轻松,可以说是相当的艰辛与危险。那时海南几乎每天都有走私分子在海上猖狂,至于胶林和原始山林里的土匪以及灯红酒绿下的海口、三亚大街上,杀人、强奸、抢劫等恶性事件也是层出不穷。宝光是参谋长,老百姓都以为是大官,其实当兵的人都知道,以他的职位,在每一次执行紧急任务和处理突发事件时,既是前线指挥员,又是提枪冲锋的火线战斗员。

在那些年里,宝光的女儿妮妮在北京读中学,当爸爸的他不仅难有时间回北京看望心肝宝贝,而且连一直陪伴妮妮的妈妈,最后也让他这个参谋长以一条“战事需要”的理由,调到了海南。妮妮知道妈妈要离开自己时,哭得好伤心,但懂事的女儿擦干眼泪对妈说:“爸爸出生入死,经常要挂彩,有你在他身边会好些的。我会自己管好自己的。”

妮妮上高中时,正是宝光带部队执行公安部命令在海南境内全面开展“严打”的紧张日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战斗,几乎天天都是刀光剑影。女儿妮妮写信告诉爸说,我现在的学习太紧张,天天要考试。宝光在巡逻的警车上或是在埋伏的草丛里给女儿回信说,爸爸和你一样紧张,你攻下一道难题,我便在完成一个歼敌战斗,我们在南北战线开展竞赛如何?妮妮说,好啊,我跟爸爸比赛,看谁消灭的敌人多!不过爸爸,你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小心踩上坏人的地雷与炸药,你要永远记住妮妮和我妈妈都在等你回家。在很残酷的战斗面前从不掉泪的宝光,读着女儿的信,眼泪忍不住流满两颊。他在胶林中提笔,给女儿妮妮写道:孩子,爸爸用枪声和捣毁匪窝的信号弹为你的高考演奏进行曲……那一年,妮妮在北京挥汗决战黑7月,赢得了高考好成绩。父亲宝光在五指山腹地的密林里指挥部队出击,一举击毙海南建省后最大的犯罪匪首刘进荣,胜利消息传遍海岛,传到公安部和中南海。

妮妮现在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三年级学生,她至今保存着将军爸爸当年为激励她参加高考写的“军令状”――“努力考取上海外国语大学!”

将门出才女。妮妮说她一直梦想能够成为上海外国语大学的一名学子,所以爸爸“发”下了这个“军令状”。“嘻嘻,我成功了!在爸爸的肩头扛上那金光灿灿的国徽章时,我对爸爸说,你的将军衔上有我妮妮的一缕光。爸爸一听,搂着我开怀大笑着说:当然,还有你妈妈的一缕光呢!”

听着将军一家人的对话,我心头顿涌暖意。

毫不讳言,正因为我曾经有过十五年的军旅生活,战友们的家庭似乎更容易进入我的视线。1999年春,我们中国作家代表团在新加坡开完会回国途经深圳,这是一个我已经有十一年未踏过的城市。与第一次来时相比,深圳的变化是巨大的。我拨通了集体转业到此地的基建工程兵老乡和战友的电话,之后的情景是极其令人激动和难忘的。我至今找不到世上哪一种情谊能够超过战友情的,更何况迎接我的是一群我的老乡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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