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
我到哈尔滨时恰好有人介绍了一个朋友,去时没见着人,只好先找个宾馆住了。随后,这位朋友来宾馆找着了我,坐也不坐,着急上火地就来提我的旅行包:走吧,大哥,房退了,家去吧,家住去吧。
两哈尔滨人互相之间也是这样的,在街上遇上了,住家离得近的立刻就说:走,走,别搁这儿说话,家去吧,你嫂子在家正做着饭哩。
对哈尔滨人来说,天下只有这地方才是家,而且是全世界的家。
824
这地方的人打老婆可是很有学问的,那可是可着劲往要命的地方下手。劝架吗?可能就是专门为你劝架而抡的拳头,所以,端看你会不会劝了。你要不会劝,劝一句就是给他喊了一句口号,就是把他的台架子、臭面子标准又弄高了一大截。所以,你最好的劝架方式就是不劝,只有这样,他抡上一两拳,也就没了兴趣。
825
朋友请了我,我改天去回访,我是晚七点过去的,去时,这位朋友正跟七八位朋友喝上了,一看我来了,立即过来问,吃了吗?吃了。吃了啊?就把我往客厅一放,沏茶找烟一完,又回去继续喝酒。
喝痛快了,客人散了,这位哈尔滨人才过来陪我慢慢地聊着,聊之前死活要确定一个日期,明天不行,那你后天哩?不行不行!来一趟不容易,不叫我招待一次就走人,叫我脸哪儿搁去?咱说好了,后天,就后天晚上行不?
826
后天晚上我按时去了,发现桌上已摆了20几道菜,全是大盘大盘的,只有大盘才能显得敬意,这么多菜哪里吃得完?那可不全是为了要吃完,你真把它们吃完了,那主人一番心意就打折了。
喝酒,喝酒。喝酒前这位哈尔滨朋友又补充一句说:你那天来我们不是已吃上了吗?残汤剩水的,咋好招待你,你说是不?今天可算把你请到家了。就这几句,我的眼泪立刻就在眼眶里转上了。
827
哈尔滨人一口一个哥、一个姐地叫着,使劲往一快黏糊,往一块热,这是某种原始生活的图腾印记,这是一种常年处于寒冷冰冻状态的本能发热,所以,只有从心里热起来,只有心里才有那么多的热。
828
哥们儿、姐们儿,在一起,言语间,或是互相到对方家里串门子,关系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的铁,你爹就是我爹,我妈也是你妈,于是,彼此的父母就成了“咱爸”、“咱妈”了。咱爸咱妈当然不只是口头叫叫的,那感情在叫的时候是真的,是已付出去了的,所以,是有着实际行动做保证的。于是,义气就成为了常识和必备的品质。
829
因为冷,所以出产单调,生活乏味,所以人也要活得糙,行为要马虎,落实到争端上,说话要嘴硬,要勤于动手,勇于动手,一是节约时间,二是也可保不吃亏。
830
义气、人情,这些好东西,奢侈的东西,在什么人身上保存得最完整呢?可能只有“坏人”身上这些东西最多,最纯,最引人念想。这坏人,可能是土匪,可能是流氓,也可能是黑社会,反正是早辈子过来的,他们都有一个通称,那就是“贼”,什么东西到了顶点了,不论好歹,全都是“贼”,于是,“贼好”、“贼带劲儿”、“贼腻歪”,“贼”就这样活下来了,活得顺溜之极,精彩之极。
831
这是一个长年吃着肥得流油的猪肉炖粉条子的城市,肉要用“几指膘”来分别,买回来,根据喜好切成块状,放入豆油,翻炒少时,再放入酱油、花椒、生姜、葱蒜,加粗粉条子及水,盐,大火猛攻,就可以了。
832
面包与馒头大的那个样儿,我估计只有山东人的尺寸方可一比,在哈尔滨期间,他们多次说到我们南方人吃饭的小碗:只有喂鸟才用这么大的碗。
哈尔滨人长得“大”,“大”字不离口,什么“大小伙子”、“大姑娘”、“大发糕”、“刘大埋汰”、“李大轮子”,从人名、吃食、到一切都是“大”。
833
什么都大,好事坏事都大,李洪志的法轮功,“大”得海了去了,别的,反正胆子都“忒大”、“闷大”,一不小心,就又冒一个,比如,张宏堡,搞中功的,王洪成,搞水变油的,还是叫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