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琐碎曾经让杨扬不知所措,对于在专业训练队待了21年的杨扬,她知道这是举国体制的大包大揽带来的双重结果,一方面她们不必为训练以外的事操心,另一方面,这无意间也弱化了运动员退役之后在社会立足的资本。对于这把双刃剑,杨扬在1999年的一次澳大利亚之行就有了深深的体会。
杨 澜:长野冬奥会之后,你曾经去了澳大利亚一个月,当时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去的?
杨 扬:我自己觉得很压抑,另外训练实在太苦了,几堂课下来,现在可以回忆起来的就是,我整个人是跌跌撞撞出来的,然后在外面痛哭一场。没有任何委屈,就是觉得很闷,就是觉得累得就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可以解脱。
杨 澜:那段生活给你带来的最大改变是什么?
杨 扬:最大的改变就是自己重新认识了自己所从事的事业。
杨 澜:怎么重新认识了?
杨 扬:到那儿以后我看到了外国队员是怎么练的。他们起早贪黑,上冰是要自己花钱的,白天的价格很贵,只能上早上5点的冰或者晚上半夜的冰。对我来说,我当时正好白天在学英文,在学校上课,然后早晚去上冰,坚持下来的那一段时间真的是很痛苦很痛苦的。
杨 澜:所以你觉得他们好像练体育的目的更加单纯一点。
杨 扬:我觉得我们的环境过于优越,像在蜜罐里一样,所以可能会让很多运动员产生一种依赖心理,但实际上不光体育竞争残酷,社会也是很残酷的。我记得他们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危机感?为什么你会有很多主动性?其实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性格造就的,我说我实际上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在退役之后四处去求人。
杨 澜:你特别不愿意求人?
杨 扬:特别不愿意求人,包括我当运动员的时候一直在学英文,通过学习我才获得了很多机会,国际奥委会也好,世界反兴奋剂委员会也好,给了我这些平台,有了这些平台我走出去以后看到了更多的机会。
杨扬的危机感和提前准备终于让她在几年之后收获了回报,国际奥委会妇女与体育委员会委员、世界反兴奋剂委员会委员、中国奥委会委员、北京奥组委特聘专家、主持人,杨扬在这些身份间穿梭自如。通过学习杨扬获得了这些机会,她也希望其他运动员拥有学习的机会。
杨 澜:你做的工作很多。最受媒体关注的可能是运动员的慈善基金的这项工作,就是帮助更多的运动员能够通过教育和培训的机会,能够找到融入社会的途径。在这个过程当中,除了过去我们说的举国体制会给运动员带来的一些比如说在教育程度方面的一些欠缺的话,你觉得有没有怒其不争的时候?
杨 扬:当然有。我记得我那个时候跟他们说,帮他们找些老师来学英文,因为我们有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可以免费帮他们提供老师。他们跟我说,杨姐你跟教练说,安排在礼拜三下午,不要在礼拜四下午,因为我们每个礼拜四下午休息。然后他们说如果要是安排在礼拜三下午我们就都去上,礼拜四下午就不去了,因为他们觉得占用休息时间他们不干。我当时特别气愤。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想?就是说他们觉得如果占用训练时间来学习可以,但是占用他们休息时间不行。
杨 澜:这还是一个主动性的问题。
杨 扬:没有主动性,对,而且一问他们对今后有什么想法,我就觉得他们好像没有我们那一代人有那么大的危机感,因为我们那一代,包括我和小杨阳、王春露,可能家里头并没有那么多的溺爱,也都不是独生子,所以都要考虑自己的今后,包括还要承担一份家里的责任。那么现在这一代呢,可能更多是独生子,就说反正不行的话,我妈会帮我当公务员。我说你知道公务员要干嘛吗?他们说不知道。很多想法我觉得可能也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发生变化。
杨 澜:我觉得其实你刚才说的有一点很重要:无论是在训练的时候,还是走向社会的时候,人都需要有一种主动去安排自己生活的欲望。
杨 扬:主动去安排生活,主动去训练,结果是不一样的。
如今,退役之后的杨扬依然延续着自己在冰上世界的精彩,几年前就开始一个人坐着飞机出席国际会议,这在中国运动员中是很少见的。美联社对杨扬的评价是,她以大方平和的微笑面对公众,能说一口流利得让人吃惊的英语,代表着中国新一代体育明星的形象。而她也被媒体认为极有可能成为中国第一个体育明星出身的具有国际影响的体育活动家。
杨 澜:你好像说过你并不想从政,你也没有去经商,你给自己安排的似乎是一个体育活动家的道路?
杨 扬:其实我没有明确说不想从政,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好像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有一个界限了,我不想一下子给自己定位到什么。
杨 澜:你现在对于体育有了一种什么样的理解?特别是当你退役之后再反过来看到奥运会就要来了,人们依然有非常高的热情,历史上最高的热情,运动员们可能会产生前所未有的荣誉感和争夺金牌的动力等等。你看到这些的时候,可能也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你这时候心里对体育对奥运到底是怎么理解的?
杨 扬:我觉得奥运挺有意思的,特别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杨 澜:有意思是指什么?好玩?
杨 扬:我现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的感觉它们可以满足不同的需求。作为观众来讲,其实奥运会是entertainment,是一种娱乐,能够让你感觉到很兴奋。那么对于运动员来讲,它又是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作为官员来讲,在国际的舞台上又像是一个武器,一种政治,不同的角色都可以扮演。
杨 澜:所以体育现在在你的眼里变得非常丰富了。
杨 扬:非常丰富。姓名:约翰 斯蒂芬 阿赫瓦里( John Stephen Akhwar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