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夏,狗子召集其他几个共青团里的顽固分子,向德共总部写了一封求援信。信中写道了共青团和《活力》杂志社中“让人不堪忍受”的现状:“一些人置我们国家的社会现状与社会意识形态于不顾,片面地介绍苏联政治的某些方面,并且不加任何评论。他们的理论是:读者自己有脑子进行判断,自然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在社会主义宣传中几乎看不到民主德国的影子,民主德国在社会主义建设方面的经验全部被忽略不计。在劳工青年团中广泛传播着这样一种观点,站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上是很正常的,而且应该以多数派的立场为准,重要的是检验什么是对的……这种情况已经发展到极限,必须由党组织出面予以坚决制止。”
第二年,我们在多特蒙德-沙恩霍斯特联合中学召开社会主义劳工青年团第十次代表大会。主席台上展开的红旗前面装点着五彩缤纷的气球,革新派们希望借此方式表达出摆脱僵化形式的意愿。所有与会人员站起来合唱共产主义青年运动的歌曲《迎着朝霞》。空气中混合着精油和万宝路香烟的味道。我们都是些在富裕国家长大、不知穷困为何物的年轻人,我们有员工保险,有联邦教育基金,所以那样的歌词从我们嘴里出来让人觉得倍感滑稽:
“在黯淡凄苦的童年
我们饱尝劳动的辛酸
镣铐在脚下叮当作响
千斤重担把脊背压弯
……
伸出手吧 同志们
让我们大家团结一心
全世界的劳动人民得到自由
我们的战斗才宣告结束
奋勇前进吧
年轻的无产阶级士兵!”
唱到最后一句时,按照惯例,相邻座位的人都要把手拉起来,在整个大厅中形成一道长长的锁链。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今天他热情伸手去拉的同志,明天就可能成为投降的敌人。革新派和保守派互相敌视,彼此称对方为“叛徒”和“混凝土脑瓜”。这里就像一座教堂,不同政治派别的人可以相互合作,但自己阵营里的异端却不能被容忍。
共青团开会的时候,意见争论经常会集中在对日程安排的讨论上。而对于应该讨论什么,代表们的意见总是无法统一。最长讲话时间应该定为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是应该集体讨论还是分组讨论?这方发言后那方又驳倒,私人条例草案提出后又被原则性草案所取代。大会在这上面消耗的时间就有一两天之多。
经过对是否应当表决进行了多次投票之后,我们终于决定表决。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个形式而已,但通过这种形式就可以看出各派力量的对比情况。应该以第三号提案为基础进行讨论吗?这项提案是狗子、贝蒂和其他顽固分子呈递上去的,题目是“重新统一共青团成员的革命世界观,摒除其他一切有害观念”。另一种意见是对多个不同提案加以讨论,而不是一开始就限于某项具体提案,因为这样会导致团组织的分裂。
一般来讲,在表决时由代表们举起手中的卡片,再由主席团进行统计。但是考虑到某人在数票时出错、或者主席团有可能舞弊的情况,有人建议说,应当通过“分门表决法”来进行投票,即所有的人离开大厅,投赞成票的重新从左侧边门进去,投反对票的从右侧边门进去;进门时,计票员在代表们的卡片上打一个钩,防止有人重复投票。
我们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决定采用“分门表决法”――从大厅出去,再进来。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发现或者怀疑别人在舞弊,于是喊了一句“你卡上没打钩!”,结果引起了一阵骚动。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