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禁区(7)

几天后,正式开课了。教室小得像一间浴室,装潢得也很朴素:褐色的植绒墙纸,蓝色的亚麻地板。在我们这个由五个西方青年组成的课堂里,延续了西德的听课传统,大家没有像东德学员上课时那样分几排就座,而是围坐成一圈。第一个小时的内容是开班会。弗里茨老师在一边旁听,会议由代号“狗子”的卡勒主持。西德团中央事先已经任命他为代表团领导。“和所有的代表团一样,我们也将为争得‘革命榜样’这一荣誉称号而奋斗!西德代表团在青年大学里始终保持了一项光荣传统,那便是:为恩斯特 台尔曼的荣誉而奋斗!”

这是什么意思?卡勒时不时会说些大话空话,但这一次他的措辞却更为专业。他捧着一页打字机打出来的稿子边看边读――那张纸又薄又软,堪比质量上乘的避孕套――一看便知道稿子是老师替他事先写好的。

被卡勒亲切地称作“泰迪熊”的恩斯特 台尔曼的故事,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后,德共中央主席泰迪晚上还要去酒馆里喝酒聊天直到深夜,为的是倾听劳动人民的疾苦;泰迪经常自告奋勇帮邻居家砍伐木材;每天早饭前还不忘研读列宁著作……“我们必须学习和继承泰迪的革命品质,并将他的英雄事业发扬光大;为此我们就必须在学习马列主义基础知识的过程中取得最佳成绩,需要投入高度的政治热情,并创造高质量的文化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恩斯特 台尔曼’的荣誉称号!”

“恩斯特 台尔曼是革命家,又不是圣人!”我对这种过于泛滥的个人崇拜有点不屑一顾,“狮子”安德里亚也觉得这是在借尸还魂。

“狗子”一听火冒三丈:“法西斯主义者杀害了泰迪,而你们今天却在精神上又一次践踏了他!你们这些杀害台尔曼的刽子手!”

“如果你把同志间的批评意见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那你就是在美化法西斯!”我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弗里茨老师一面做手势,示意大家不要激动,一面说:“同志们,我们的批评必须在实事求是和建设性的气氛中进行。‘耗子’说的对:我们马列主义者不屑于搞宗教迷信那一套东西,我们必须科学地继承台尔曼同志的精神遗产;‘狗子’说的也没错,为取得‘恩斯特 台尔曼’这一荣誉称号而奋斗是我们这个学员班的优良传统。这里所有的班级都在争夺某个光荣称号,对于越南同志们来说,这个名字就是胡志明;对于民主德国的同志们来说,这个名字是威廉 匹克,或者为解放家乡而牺牲了的反法西斯英雄等等。我的建议是:为了使这项工作达到必要的理论高度,特任命‘耗子’为你们班的宣传委员,由他来负责工作的贯彻和落实。”卡勒不住地点头。我第一次注意到了他点头时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卡勒叫“狗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他对老师的话忠实地就像一条狗。想到即将担负的任务,我发现,原来这所革命干部学校也和其他学校一样,都是枪打出头鸟。

头一堂课是“科学共产主义”;通俗地讲,就是马列主义哲学课,它有别于哲学(辨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和经济课程(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但在威廉 匹克青年大学是不允许用通俗的方式来表述事物的。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不是一套看待世界的简单观念,它是一门解释社会的深奥科学,并且是对社会唯一科学和正确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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