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显治:日共“独立自主路线”之父(3)

这虽然使日共蒙受了“修正主义”、“共运的叛徒”的恶名,但客观上却避免了来自苏、中等共产主义大国“输出革命”的影响,使其得以偏安一隅,休养生息,冷眼旁观国际共运意识形态论战的潮起潮落。不仅对在匈牙利、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事件中,苏联的所作所为有清醒的认识,对中国的“文革”,日共也不以为然,所以也曾遭受到中国“文革”鼓舞的极端左翼分子毛派“赤军”的攻击。

对1987年大韩航空民用航班被炸的恐怖事件,日共发言人揭露是“北朝鲜所为”;而面对从1989年开始的苏联、东欧的体制崩溃、颜色革命,宫本坦言“历史的巨恶”,崩溃是早晚的事。特别是苏联解体后,历史档案曝光,于1946年从延安回国、1958至1982年间担任党中央委员会议长的野坂参三①半个多世纪前在莫斯科曾诬告一位日共同志(山本悬藏),致使其在肃反运动中蒙冤被杀的史实被抖了出来,日共宣布将已届百岁高龄的野坂开除党籍,表明了党在历史正义问题上的严正立场。

在1976年的“十三大”上,把“无产阶级专政”的措辞从党章中删除;后表决通过了“自由和民主主义宣言”;与“创价学会”联合,缔结“共创协定”;在主张“科学社会主义”的同时,排除极左思潮的干扰,谋求实现以议会斗争为主的和平革命路线,宫本自己也在从1977至1989年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担任参院议员……显然,日共所实行的,是一条适应日本国内政治现实的灵活路线,而不是共产主义的刻板教条。

其间,尽管有浮有沉,日共始终维持了在国会一定数量的议席,成为民主主义社会多元政治力量中的有效组成部分。而且,在其他政党“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聚散离合的过程中,得以保持一脉相承的法统存续的只有日共,这不能不说与“宫本体制”在意识形态上的灵活转身有相当大的关联。

其实,所谓“宫本路线”,说白了,并非夺取社会主义政权,而是在现行宪法的框架下,集合致力于民主改革的政党和政治势力,谋求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构想。然而遗憾的是,日共从来没有被吸纳到政权中。基于这种现实,放弃执政党的迷梦,如何作为“正经的在野党”,谋求“在野生存”成了党的当务之急。

2000年,在前日共总书记不破哲三的主导下,日共再次修改党章,删除“先锋政党”、“社会主义革命”等词汇;进而,2004年,在政治纲领中宣布容忍象征天皇制和自卫队的存续。作为共产党,如此转身,不可谓不急。

事实上,在日本今天政党政治的框架下,日共已然放弃了其原初的“无产阶级先锋队”的定位和使命,与社民党一道承担了类似西方社会中社会民主党的角色。幸与不幸,这是日本社会的政治现实。

但是,在民主主义社会备受质疑的、象征其封闭性的所谓“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仍赫然写在日共党章中,说明尽管党的领导体制已过渡到“第二代”,但依然背负着沉重的“负面遗产”。而日共如何超越宫本时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与时共进的社会民主政党,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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