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回到家时,家里到处都贴上了红色的喜字。刘家欢聚一堂,朋友们开始来恭喜小田的大姐小英。
刚才还吱哇乱叫的那头猪,现在变成了一块块的红烧肉,盛在上了彩釉的陶器盘子里。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小良和小田来到西厢房男人们吃饭的主房间。二十来个男孩正在吵吵闹闹地狂饮。他们猜拳罚酒,一个比一个傲,一个比一个滑,目的在于让别人多喝。
“我知道,”一个大男孩端着满满一杯酒说,“今天是咱姐的婚礼,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如果我不借这个机会敬我三表哥一杯,那我就对不起他。”
这个三表哥头都抬不起来了,端杯子的手微微发抖,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酒喝掉,而是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用他已经不灵活的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老四,你说得对,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必须得喝;但是别生气,我不能喝你敬的酒,因为杯子太小了。我们已经用这样的杯子喝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觉得,你们会说我喝多了,可不碍事,因为我一点儿也没醉,我觉得我们的酒盅太小气了;这已经是对咱姐的不尊重了,她为我们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事……”他停了一下,咽下嘴里的东西,又说:“兄弟们,如果大家都真的喜欢小英,我提议,乘她结婚的机会,像你说的,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我提议我们换杯子,用我们爷儿们的碗喝……”他还没说完就又夹了一块肉。
“好!好!我们换杯子。”另一个说话的个子矮一点,嗓门却是清楚有力多了。“我一年前就想换了。每次用这种杯子我都咽不下去,因为我想这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居然用那么小的杯子喝酒。这哪是恭喜咱姐,这不是在欺负她吗?”
“换杯子!换杯子!”其他人吼道。
有人拿来了大碗,重新倒了酒;但是没有人喝,都在吃菜。
“既然是你先提议的,三表哥,把你的碗干了。”那个叫老四的大男孩催道。
老三抬起头,狠盯着他兄弟说:“当然,我会干,不用你来催我。为了咱姐,我可以把所有的酒喝掉……不过,得公平,你,老四,你比我们少喝了一杯,你得补上,然后我们再公平竞争。”
刘爷爷坐在大床当中,看着大家喝,他大口抽着长烟袋,看到全家人差不多都聚齐了非常高兴。刘振华也没喝,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在阴暗中想着什么。这庆典让他觉得有点儿伤感,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他的大女儿家里的顶梁柱、没人能替的好帮手要离开他了。
小良和小田喝了酒,也吃了几块肉。
“你不想去看看新娘?”小田问道。
“想啊,挺想的。”小良回答,他在酒气中也有点晕晕乎乎了。
于是,他们跑到东厢房,过节的时候,这里是女人呆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看见了刘奶奶、小田的妈妈和客人们。她们不怎么吃,主要是聊天,喝着很甜的红酒。
出乎小良的意料,小英穿着崭新的红衣服,头上还插着一朵大红花,坐在房间的一角,正在哭。她的老邻居――大家都叫她老奶奶――拿着一块白手绢,正忙活着安慰她。她拉腔扯调,有点儿虚张声势地说:
“好了,姑娘,别担心,结婚是大喜。当然了,要离开自己的家谁不伤心?丢下父母谁不难过?但你不是永远离开这儿。孩子,这里还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