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2月20日从北京飞抵旧金山的,由于要在机场转机(还得从国际厅到国内厅),中间相隔时间只有两小时,所以一下飞机我就一路小跑到美国移民局,还好,早想到了,所以没有托运行李。可一到移民局前就傻眼了,长长的队,黑压压的人,按照“9·11”后的效率,一个小时也轮不到我。好在我有经验,选择了最旁边的一队,果然,不一会儿,最旁边的一队就不是“最”旁边了,又连续开了几个新柜台,我立即跳过去,站到了前几位。
轮到我时,那个美国移民官装腔作势,慢吞吞的。看了护照,又看我人,看了我人,又去看护照,弄得我渐渐不耐烦起来,要知道我可是从北京坐了九个小时飞机过来的。打完手指膜后,我以为结束了,可他突然问:你是干什么的?我大吃一惊,心想,我不是写了吗?我一般都是顺手在职业栏目里写上“工人”或者“农民”,一般国家的移民局从来不问我,我怀疑他们根本都不看。估计这哥们儿怀疑了。于是,怕他进一步追问,我就干脆告诉他,我是writer(写作者,作家)。
他紧问一句,可你填的是工人。我说,对不起,在我来的国家(中国),作家是工人的一部分。不知道他听出我调侃没有,他笑了笑,准备在护照上盖章,手却停在半空。他显然又犹豫了,抬起头问,你来干什么?
这次问得就有点儿过了,我不是写了我是来旅游的。我说,旅游。他“哦”了一声,却还没有盖下去的意思。果然,又问,你是写什么的作家?(what do you write about?)
也许美国人比较随便,也许是我的英语理解有问题,或者当时我烦躁的缘故,因为这个问题听在我耳朵里有些轻蔑的味道(后来一位朋友解释说,没有那个意思)。我突然想调戏他一下,我说,我是专门写美国中央情报局丑闻的中文作家,我是中文作家里唯一一个专门收集中情局负面消息然后披露出来的作家。
那个移民官抬起头,显然感到很意外,我能够想象,以前没有一个中国来的敢这样对美国移民局官员说话。我心里很得意,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又加上一句,你可以上网搜索一下。我这次来也主要是旅游,但不排除从朋友那里记录一些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丑闻,把他们写给我的读者看。
说到最后,我一本正经,那个移民官员这次听懂了,却一下子笑了起来,随即在我的护照上盖上了章子,递给我护照时竟然说:好运。我也谢谢了他。
现在想一下,我有些过激,很想让他继续问我问题,然后我找机会把美国人在反恐中的过激行为(例如移民检查)一股脑儿说出来。不过,这个官员没有兴趣,让我走了。我失去了发泄的机会。
当然这不是第一次,由于对西方的法律了解,我常常利用他们的言论自由和人权刺激一下他们。大陆的读者可能以为我在大陆是刺头,其实你们大错特错了,我在大陆,知道自己是屁民一个,很少去和官员对着干。上次从台湾回珠海,进海关时,被一名海关女官员要求“送”一本我的小说给她,我就很“乐意”送了,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对付外面的移民局和官员,我的经验很丰富,最早的一段经历发生在大学刚刚毕业不久。当时香港(港英当局)对中国护照也比较严格,而我的名字由于比较普遍(原来的名字),大概有同名的人上黑名单,结果,我的护照一递过去,就要等至少15分钟,有时他们还让我进去坐一会儿,等他们在电脑上弄20分钟左右,最后才放行。我一开始也不介意,认为大概都是这样吧。可后来看到人家那么顺利,特别是西方人,以及听到很多中国人的护照在世界各地受到歧视的事,心里渐渐有些不平衡了。
但等到我开始反击的时候已经是我到香港工作一年后(大概是1993年),那时我对香港的法律也了解了不少。有一次,当他们再一次让我进去坐等他们查资料时,我就忍不住爆发了,我要求见罗湖移民局最高首长,我说我要投诉,我要强烈抗议。我说,你们每一次都这样折腾我,你们到中国大陆,我们的移民局这样对待你们了吗?把你们香港同胞当爷一样看,说到后来,我说得非常过分,我说他们歧视我的大陆身份,我说他们故意折腾我,我要求立即叫记者来,我要当场抗议,否则,我不要护照,就在这里不走了。当然,我知道,是我有道理,因为他们电脑里的黑名单(一般是偷渡者或者滞留不归的),即使和我有相同名字,也不应该每一次都浪费我时间。
我叫骂过之后,他们很快还回我的护照,我以为这事就完了。但三个星期后,我所在中资公司收到香港移民局一封公函,这封信是给我的,竟然是一封非常正规的道歉信,下面是移民局当时高官的签名。信件中说由于电脑系统数据庞大,出现了一些问题,每一次官员都以为我只是临时经过香港,所以就没有永久性处理这个问题,之前我每个星期都到香港,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我不少的时间,他们保证今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