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知秋有个习惯,喜欢早晨跑步。这个习惯不知什么时候让上访者掌握。于是,晨练变成了信访接待日。全省两会期间,都宁有一个老上访户守在省委礼堂大门口,当仲知秋从小车上下来的一瞬间,这位老上访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越过警戒线抱住了省委书记的双腿;死活不放。
他不走行吗?大礼堂还有二千多人等他发表重要讲话。
真是急死人。
这回是“秀才遇了兵,有理说不称”。不答应解决问题就是不放。警卫在一旁干着急。
当然,上访者也不是不讲道理,而是不采取这种过激的办法解决不了问题,是逼出来的。不讲理就不会来上访。来上访,说明想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
好说歹说,直到看见了希望才松手。
大会因此推迟了五分钟。
仲知秋拍案而起。为官一任不能保一方平安是失职。都宁不宁这种局面不能任其发展。仲知秋对信访局长下指示,凡是都宁的上访户,都以我的名义通知都宁市委书记余国光本人,让他亲自给我到省城来把上访的群众接走。
这一招果真灵验,来省城上访的人少了。不过,好景不长,不出二个月,仍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症结何在?
症结摆在哪里,余国光当不了都宁的家。
怪事,一把手当不了家。
谁当家?也不是市长当家,而是市委副书记、市人大主任蔡峰当家。
“都宁一大怪,书记、市长怕老蔡……”都宁大人小孩都会唱这首民谣。
不正常。
你能说不正常吗?谁遇到这种事谁都会尴尬。蔡峰是都宁元老级人物,都宁建地区时随吴春天到都宁市。吴春天当市委书记,他任区公所书记;吴春天当地委书记时,他也水涨船高当地委组织部部长,之后,官至管组织的副书记。他是吴春天的得意门生,也是他的代言人。要办大事,找不到吴春天,找到他也是一样。在干部问题上,吴春天完全依赖他。他说谁行,谁就行,不行也行;他说谁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吴春天不说一个不字,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久而久之,他的威信可与吴春天同日而语。吴春天走后,专员王大海接任书记,他荣升专员。当副书记时他就瞧不起王大海,如今是平级干部更把王大海不放在眼里。借口党政分开,他与王大海分庭抗礼。你搞你一套,我搞我一套。不商量,不请示,我行我素。王大海也不是吃素的人,你做得初一,我做得十五;你不仁,我不义;你有经济权,我有干部权。大比拼,大火并。相互制约、相互抗衡,互不买账,不分胜负。由半公开发展到白炽化。骑虎难下,都到吴春天哪里投诉。他俩都是吴春天从外地带到都宁的干部,都是吴春天的嫡系。吴春天在都宁时,他俩相安无事,没想到不能配班。这是吴春天没有想到的。让吴春天当裁判――棘手,手掌手背都是肉,于是各打五十大板。其实是和稀泥。不和稀泥又怎么办?和稀泥当然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牺牲一个,否则两败俱伤。吴春天的法码偏向蔡峰,将王大海调到省农业厅任厅长。显然有失公平。惯常的做法是支走行政主官。蔡峰成了赢家,以为自己要当书记,喜上眉梢。还没跟吴春天说好。谁当书记,吴春天还处在犹豫阶段。之所以犹豫不决,怕王大海有意见。不让蔡峰当书记,都宁这块“根据地”就会“失守”。两难选择。让蔡峰当书记,王大海不答应。任何人当书记可以,就是不能让蔡峰当书记。非常时期也就顾不得昔日的交情,他跑到吴春天面前把蔡峰说得一寸人不是。还不够,还把匿名信递到仲知秋的办公桌。结果可想而知,蔡峰没有当上书记。不是王大海的功劳,也不是吴春天的阻拦。问题出在硬件上――没有大专文凭。这是最新规定,让蔡峰这个倒楣鬼赶上了。只能说他没运气。蔡峰只有小学文化,几个字写得趴脚老蟹;后来参加文化补习,县一中发给他一个高中文凭。蔡峰没想到形势发展这么快,要求这么高,高中文凭都不顶用了。虽然没有当上书记,但省委也没有从外地派干部。从内部产生。这是吴春天给蔡峰的一个补偿。吴春天对省委考核组的同志讲,重点征求老同志的意见,说白了就是征求蔡峰同志的意见。他也不谦虚,推荐了几个人选,同时着重介绍了地委委员、地委组织部长余国光。余国光曾当过他的秘书,是他一手栽培的干部。成功。余国光当上书记。明眼人都知道,余国光当书记就是他当书记。他嘿嘿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实践证明的确如此。他的威信空前高涨,都宁人奉他为菩萨。不久地改市。同样的原因,他不能和平过渡当市长。他真正后悔起来,早知道文凭管用就应该脱产上二年党校。过去让他脱产学习,他以为有人觊觎他的肥缺,顶着不去。现在后悔来不及了,真是以小失大,聪明反被聪明误。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服从安排,屈任市委副书记、市人大主任,排名在市长前面。不久又来了一个文件,政府一把手在党内的排名必然是老二。他又由二把手降至三把手。不过,不管是几把手,他的绝对权威没有受到影响。市长也是他点头同意的。没有他的点头,谁也甭想当市长。陈时宜也是市长候选人之一,由于他作祟而作罢。程诗兴是由县级都宁市长一步到位升任地级都宁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