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守一时想也没想,脱口道:“如果那幅吴镇是真的,当然比笔筒要贵。”
话一出口,立刻明白自己有点冒失,有点后悔地咬住舌尖。但易长宁只怔了一下,旋即很轻松地笑起来:“这幅画虽然是从一个朋友手里淘换过来的,不过也请几位熟人看过,都觉得应当是真迹。小师妹虽然年轻,但见识过人,只看了两眼,就断定那是赝品?”
话说得这样客气,可当中的揶揄她听得出来,不就是话中有话,嘲笑她一个毛丫头懂什么古董字画?她有点恼,自尊心受损,脸上却笑嘻嘻的:“大师兄,要不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万一是摹本,那大师兄就再请我们打一顿牙祭。如果这幅《渔趣图》是真迹,那我就请大师兄吃饭。”
她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易长宁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好!”
她伸出手来晃了晃:“击掌为誓!”
她的手很白,古人说的肤若凝脂,原来是真的,她掌心温暖细腻,轻轻地拍上去,他都不敢用力。她却很用力,轻脆的掌声三击,然后眼底微蕴着笑意,仿佛是奸计得惩的小狐狸。
他本来觉得有十足把握,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却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本来是件半开玩笑的事情,过了几天,他却十分顶真地将画送到一位研究吴镇字画的权威鉴赏家那里去,也许是觉得这小丫头太狂妄,也许只是为了好玩,让她请自己吃一顿饭,也是件有趣的事情。但结果出来,却让他有点傻眼。
那个小毛丫头竟然没说错,这幅他花了重金收购的《渔趣图》,竟然真的是摹本。
“真是样好东西,虽然不是真迹……”那位鉴赏家拿着放大镜,反反复复看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才下了定论,十分赞叹地一寸寸细赏:“应该是清代的摹本,你看看这印章,印下留红,做得多漂亮,还有这题款……真是可以乱真……”一时竟爱不释手:“要不是我研究了三十多年的吴仲圭,只怕也要被唬过去。”
他脱口想问,有没有可能一个在念大学的毛丫头,就能一眼看出来这是赝品,最后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省得吐血。
给守守打电话之前,他还犹豫了一下,该用什么样的口气,什么样的措辞,才会不塌面子。谁知打电话过去,她只欢呼了一声:“大师兄你真的请我吃饭啊?那我要吃鱼!水煮鱼!”
易长宁一时有点哑然失笑,自己在商场里翻滚得久了,将人心都想得太深沉、太复杂,而她根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打赌而己。
“可是师姐他们都不在,去西安做节目了,”她无限惋惜地说,“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没关系,我先请你好了。等他们回来,再一块儿吃顿饭。”
“好啊,”她很高兴,“那我占便宜,可以吃两顿。”
听着很嘴馋的样子,其实她的吃相很好,吃得香,但不贪娈,许多细微的地方都可以看出家教,这女孩子出身一定很好。他微笑着看她吃鱼,像只小猫,很轻巧。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果汁:“这鱼都被我吃了。”
他说:“没关系,我更喜欢牛肉。”
这家店的招牌菜除了鱼,便是江石肥牛,她却一点也不沾。
她说:“有次我四哥带我去吃私房菜,跟这个差不多,不过是石锅,烧得滚烫拿上来,肉有点白,片得很薄……”说到这里,却想起什么似的,嘎然而止,只说:“反正以后我就不吃这种菜了。”
他忍不住问:“是什么肉?”
她有点沮丧:“我不想说。”
她这样子更像一只小猫,他心里有点痒痒的,或许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肉。她有点歉意:“我第二天知道后,气得足足半个月没理我四哥,都有心理阴影了。太残忍了,后来我一想到,就觉得难受,所以不想说了。”
他想了想,问:“是不是猫肉?”
她掩口惊叫:“啊呀!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