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守不由得跟师姐一起窃窃私笑。确实如此,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明式风格的桌椅,这办公室都让人觉得古典十足。守守一时好奇,想待会儿易长宁会不会穿一身雪白唐装走进来,举手投足都是儒商气派,想起他白衣胜雪的样子,不由得又垂涎三尺。
负责摄像的师兄嫌办公桌上一只青花笔筒挡住镜头:“从下往上摇的时候,这个碍事,不如放到旁边去。”守守打量了一下,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腹足,笑着说:“呦,这个说不定是真正的雍正官窑,满屋子东西,就数这个最值钱,待会儿给它一个镜头得了。”
话音未落,突然觉得师兄们都安静下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易长宁已经走到了门口。原来今天他穿黑色西服,本来很中规中矩的商务男装,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地庄重,与在学校演讲时判若两人,他站在门口微一凝神,竟然让守守想到一个词“渊停岳峙”。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吐了吐舌头,乖乖缩到师兄背后去。姜洁丹连忙上前打招呼,向他一一介绍采访小组成员,介绍到守守的时候,简单说了句:“这是摄像助理叶慎守。”易长宁照例与她握手,眼底却光芒一闪,仿佛微蕴着某种笑意:“叶小姐是真慧眼。”
“哪里,哪里。”她言不由衷地心虚笑着,其实是因为他指尖微凉,握着她的手,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那点轻微的凉意,顺着指端,一直蜿蜒至心脏。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没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已经放开她的手了。
开机之前姜洁丹先跟易长宁随意聊了聊,主要也是为正式开始作准备,让双方尽快进入角色,这么一聊才知道原来易长宁跟姜洁丹还是小学校友,不过易长宁没毕业就跟父母移民了。姜洁丹于是开玩笑:“那您还是我的师兄呢。”
采访很顺利,他们虽然只是校台,但全科班出身,见惯了大场面,专业素质不比任何一个电视台弱。而易长宁年轻有为,对待媒体的经验也非常丰富,宾主双方皆是轻车熟路,访谈结束得很愉悦。
天色已经擦黑,易长宁十分轻松地说:“各位既然是姜师妹的师弟师妹,那么也就是我的师弟师妹,今天辛苦了,我请大家吃顿饭吧。”
姜洁丹自然推辞,而易长宁坚持,姜洁丹只好躬了躬身,不无幽默地说:“既然大师兄请我们打牙祭,那恭敬不如从命。”
都是年轻人,顿时哈哈大笑,气氛变得活络许多。
那一年正是水煮鱼如火如荼的巅峰,于是易长宁请他们吃川菜。
那家店才开张不久,环境很优美,鱼做得更是又辣又鲜,对于嗜辣如命的守守来说,几乎要欢呼了,吃得那叫个兴高采烈。
姜洁丹长袖擅舞,面面俱到,将席间气氛调动得非常热烈。她先代表采访小组敬了易长宁一杯,没有叫“易总”,也没有叫“易先生”,而是沿袭了适才在办公室的话头,将易长宁称为“大师兄”,顿时将距离拉近不少。易长宁到底年轻,没有多少架子,片刻工夫跟大家打成一片,端着酒杯嘻嘻哈哈论起年纪,结果守守是理所当然的小师妹。
“小师妹不会喝酒,就敬大师兄一杯吧。”姜洁丹很照应地说,因为按照酒桌上的规矩,要每人敬一圈下来才可以放杯子。
守守当然乖乖听话,捧着杯子,笑眯眯叫了声:“大师兄!”
包厢里天花板上,是所谓“满天星”的密密射灯,光芒璀璨,照着她脂粉不施的一张清水脸,明亮光洁,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睛映着灯光,隐隐似有星芒闪动。易长宁心下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女孩子眼睛真亮,微笑说:“不用客气。”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果酒,甘香醇厚,入喉才微微有些酒意,令人薄醺。
放下酒杯,易长宁才似是不经意地说:“小师妹年纪小,可是眼睛真厉害。”
守守只给他一个标准笑容。
“不过那件青花笔筒,并不是我办公室里最贵的一样东西。”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黑得似深不可测,“小师妹也许没注意,墙上那幅吴仲圭的《渔趣图》,价值应当远在笔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