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山人――白居易《自题写真》(1)

我本山人

――白居易·《自题写真》

我貌不自识,李放写我真。

静观神与骨,合是山中人。

蒲柳质易朽,麋鹿心难驯。

何事赤墀上,五年为侍臣?

况多刚狷性,难与世同尘。

不惟非贵相,但恐生祸因。

宜当早罢去,收取云泉身。

从中国古代人物画中分辨文人们的眉骨时,大多会陷入歧路亡羊、不知所踪的困境。落在画卷上的墨迹,笔走龙蛇,胜似山水。或白描曲折,或工笔重彩,或泼墨写真,重神似后而兼君形,不像西方油画,旨在写实。文人的肖像因此湮没在漫长岁月中,雾气氤氲,变成了一个很难参破的秘密。吕坤曾说:“史在天地,如形之景。人皆思其高曾也,皆愿睹其景。”当后人想瞻拜先哲时,又该何去何从呢?

早在千年前,白居易刚巧留下了答案。

这首《自题写真》作于诗人担任翰林学士时,写诗的背景也很简单:“我貌不自识,李放写我真。”――德宗、宪宗时期的名画家李放,为诗人作画像。画成之后,诗人题诗于画上,就是此诗的由来。

相传李放“写真最得其妙”。这绝非稀松平常的评价,而是很高的赞誉。被尊为画祖的顾恺之在《论画》开篇即称:“凡画,人最难。”在国画轻形态重神韵的传统中,人物画对形态的要求却极其严格。“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全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也。空其实对则大失;对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意在强调形态必须正确,才能表现精神。

可是就算再相似,画作也是和白居易铜镜里的样貌有差别的吧。而且,若李放只能描画虎犬,也终究难登大家之列。但是这张画像,却让声称不习琴棋书画的白居易心领神会。

“细细看来,我还是一介关中莽夫罢了。”这话看似自谦,同样也是自傲:山中人素来闲云野鹤,以流水为友,共清风作伴,端的是天赐傲骨,潇洒自如,绝不会摧眉折腰侍权势,更不可能与苟且鼠辈同流合污了。接着诗人用蒲柳质、麋鹿心比兴。进一步诠释了自己身为“山中人”的笃定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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