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情迷――张若虚《春江花月夜》(2)

随即,诗人把画面系在月亮稍上,把神州所有的江河,都笼罩在这月色朗朗的梦幻里。江水带着月色,绕过花团锦簇、芳草丛生的草原,把乳汁一般的月色涂抹在一棵棵花树上。月光充溢了天地,处处都是梦幻般的皎洁。仿佛飞雪流霜覆盖万物,世间晋级澄明之境,格外的幽美、恬静了。诗人用笔脉的流动,让月下的世界活了起来,最后定格于悬挂天宇的明月。浩大悠远的背景,竟能用如此细腻的笔触轻松刻画,画面之绝美,功力之深厚,至今依然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面对永恒的时空、景物,思索有限生命的意义和寄托,是中国古人所独具的一种最为让人尊敬的传统。老子曾徘徊于有无之境,唱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逍遥于尘世之外,认为“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这些对终极问题的追问和苦思,始终体现着诗人们灵魂的深度,张若虚同样也必须直面这种来自生命的闻讯,不过和先前的诗人相比,他接近永恒的姿态,是那么的淡定从容,已然透露着一股让人微笑颔首的温暖了。

谁家年少初见月?明月盛情照何人?是的,每个人的生命在永恒面前总是不堪一击。壮烈如曹操,也曾感慨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是,透过短暂的哀伤,诗化了时空和哲学,张若虚的不卑不亢,彻底超越了前人面对自然时,“天地一沙鸥”的窘境。看看吧,人生代代无穷已,哪怕只是浮游生命般长短的叠加,也足以让人傲然于天地之间,不带半点愧色!在这里,瞬间等于永恒。人在自然面前夺回了自己的声音。重新成了天地的主宰。为人的尊严,尽显于此了。于是,诗人在这里,就顺理成章的把诗文的重心,转移到了“人的世界”。而第二部分开篇时,那个由江水带来的,拥有统摄一切力量的明月,由此入了人间,染上烟火,终于可以梦中相依偎了。

以飘荡的白云起意,诗人开始入笔写宫体诗中最核心的部分:儿女情愁。借由“枫”、“浦”、“舟”、“楼”这些诗词中最能体现伤感的景物、处所,诗人已经把所写情愁拉离了宫体诗既定的小天地。只见光影徘徊,月影绰绰,暗香浮动,月光似乎想安慰饱受思念之苦的妇者,没经允许就把自己涂在妆镜台、玉户帘、捣衣砧上。思妇见这皎洁的月色,依稀想起与丈夫离别前的月夜,心中倍感煎熬,想把月光赶出楼外,可是月光卷不去,拂还来,如同心中挥之不去的思愁。一番徒劳后,只得借明月遥寄相思了。“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的刻骨相思,在月光下不断叠加,向来以传信闻名的鱼雁们,也难以承担了。这让危楼独倚的妇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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