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到兴头,就听对方狠狠骂道:“混蛋!”
陶笛捂着嘴跑出屋去乐,不久,康冬冬垂着两条胳膊耷拉着脑袋走出来,“我爸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我懂他,他其实是抹不开,儿子哪能跟老子谈这种事。学学人家欧美人吧,人家儿子和老子既是父子也是朋友,人家之间还谈性哩,瞧瞧咱们,老子在儿子面前净摆臭架子,我是个成年人了,是军官,手下管三十几个兵哩……”他想了想又说:“我听出我爸的意思,他其实一点儿不想跟我妈离婚,倒不是因为面子,而是他对我妈真有感情,我妈那风度,那长相,在军区首长的夫人堆里绝对是第一!有一次,来了个俄罗斯将军,因为他带着夫人,我们这边出席宴会的首长也得让夫人出场,本来我老爸正在集团军蹲点哩,可留在家里那几个首长的夫人实在是拿不出手,那模样身段太给中国妇女丢份,人家彼德罗夫将军夫人漂亮啊,满头金发,那魔鬼身材,那两条美腿真叫绝,人家短裙一穿,走起路来就跟台上的模特似的。得,司令员发话了,赶紧把康副司令招回来吧,咱只有亮他夫人了,幸好咱老康还有个美貌夫人,不然,咱就得效法老司令了。”
“效法老司令?”陶笛不解。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咱军区有个老司令,有天上头要他带夫人参加一个重要的外事活动,可他夫人是小脚,这怎么往外亮呀?模样丑点没关系,封建糟粕决不可以给人家老外瞧,没法子,组织上就从军区歌舞团挑了个女演员临时扮演司令夫人,哇!那女演员挎着将军一出场,把那群外国将军看得眼都直了,说将军在战场上和情场上都是英雄哩!娶了东方的维纳斯,你说那老司令他心里酸不酸呀?招待会一结束,美女就跟他拜拜了,他回去还守着那小脚老太太。”
“一出悲喜剧。排长,你妈那天一出场怎么样?把那个什么彼德罗夫震了吗?”
“震了!绝对震了!我妈具有东方古典美,她能把最普通的衣服穿出一种雍荣华贵来,她往那儿一站,像皇后一样高贵,那俄罗斯将军的小娘子马上就给比下去了,小娘子是年轻漂亮,可她漂亮得浅薄,我妈深沉啊,那优雅那气韵,那绝对是花年头修炼出来的,那彼德罗夫见我妈就像欧洲骑士参见皇后一样,单膝跪下行吻手礼,就像这样!”康冬冬抓起陶笛的手学着俄罗斯将军的模样。
过了几天,一个晚上,队部通信员叫康冬冬去接个电话,是他妈妈来的,康冬冬劈头就嚷嚷:“妈,你说我爸哪点对不起你?小楼给你住着,小车给你用着,公务员炊事员给你支使着,我爸工资一分不少全交给你,老爸官当得够可以了吧?官老爷的坏毛病一样没染上,不赌不嫖,也没有小蜜,一心一意守着你,你还哪点不满意?你说,我爸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他妈妈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说道:“不是你爸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爸,冬冬,我知道你不会理解妈妈,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妈妈如今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很大决心……”
“你先别下决心,老妈,你别着急,你等我回去,你跟老爸都过了二十多年的日子了,也不差这么几天嘛,我回去看看你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俩呀,一对老小孩,真不让我省心!”
康冬冬回到房子里对陶笛说:“我上头要是有个哥哥或姐姐就好了,这些闹心事就轮不上我来管了。”
陶笛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假回家?”
“你当我真要马上回去呀?我才不回呢,让他俩先在那儿抻着,反正我把话撂那儿了,儿子不回去,休想离婚!”康冬冬挥着手。
“你干得很聪明,排长,应该给你妈一个缓冲时间,也许,她心里对你爸还有几分留恋,也许她会改变主意,能促使她这么做的只有时间。”
康冬冬把手放在陶笛肩上:“我没看错,你小子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