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康冬冬接了一个来自省城家中的电话后,情绪十分低落,从不抽烟的他跟一个抽烟的老兵要了烟,狠狠吸了一大口,呛得咳出了眼泪,他摔下烟,凶巴巴道:“这他妈的是什么烟?是用马吃剩下的干草卷的吧?一股臊烘烘的马尿味!”
老兵觉得受了侮辱,红头涨脸地冲出宿舍,撞上了陶笛,“排长问人家要烟,人家用五块钱一包的过滤嘴孝敬他,可他……他……”老兵说不下去了,眼泪巴嚓的。陶笛进屋,康冬冬招手:“过来陶笛,我他妈的正烦着呢,家里的闹心事,真让人烦!”他一眼瞥见其他的兵都抻着耳朵准备听,就吼:“都他妈出去!本排长的家庭隐私是给你们听的啊?”兵们出去了。康冬冬一声叹息,伏在桌子上哭起来。
“嗨嗨,排长,男儿有泪不轻弹。”
康冬冬跳起来:“别尽说废话!你当我想流泪呀?我七尺之躯,手下三十几个兵,大小也是个官,我愿意在我的兵面前流泪吗?可我不流成吗?我心里疼呀我!老爹老妈就要离婚了!”
“什么?”陶笛惊讶:“你爸不是军区首长吗?”
康冬冬没好气:“军区首长也是人哪,照样有女人不稀罕,你说这女人她就邪门了,还有比当首长夫人更美的吗?小楼住着,小车用着,炊事员警卫员勤务员她支使得比首长还来劲儿,可突然有一天,她对她丈夫说,对不起,我俩的缘分尽了,我不再爱你了,我要走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陶笛你说说,我妈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她跟我爸把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爸当小排叉子的时候他俩恋上的,我妈是个多愁善感的浪漫女人,整天又是诗又是眼泪地盼着一年中我爸那几天探亲假,这样苦熬苦盼了整整20年,在我爸当上师长时,牛郎织女才算真的聚到一起,可到了一块儿,两人反倒不亲密了,我一回家,我妈就跟我念叨我爸的缺点毛病,说他不会关心人,从不记得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从没在她的生日时给她送过一支花,她喜欢看文学名著,喜欢听古典音乐,可每当我妈挺激动地跟我爸谈起这些时,我爸就靠在沙发上打起呼噜。”
陶笛笑了:“他俩不是一种人,你妈嫁你爸嫁错了。”
康冬冬:“可她早干什么来着?在没生我之前跟我爸离呀!现在我都这么大了,我爸都这么高级别了,她开闹了!你说我爸这脸往哪儿搁呀?我爸跟小军官不一样啊,结婚离婚那得跟军委打报告申请呀!”
“那就申请呗。”
“你说得轻巧,弄不好军委还当是我爸官升了,嫌弃原配了,想讨小媳妇了。”
陶笛放声大笑,康冬冬气得用脚踹他:“你他妈笑什么笑!我家的烦心事让你捡笑呀?!”
陶笛笑着说:“你呀排长,依我看这事没那么复杂,你妈这么坚决地要走那一定是有人在等她,她一定是觉得跟那个人在一起更幸福,至于你爸这边,让她走,谁怕谁呀?军委那边,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其实天下事都挺简单,就是人给搞复杂了。”
康冬冬:“哎,陶笛,你妈是守寡把你带大的吧?”
“对,我5岁时,老爸就去世了,看不出老妈怀念他,倒是一直挺恨他, 估计他要是活着,他俩也早就离婚了。我爸是音乐家,我妈是个商店售货员,两人没一天不吵架,我爸沉浸在音乐里时,我妈就大声吵嚷。”
康冬冬:“那你爸为什么娶你妈?”
陶笛:“那你爸为什么娶你妈?这种事谁说得清,这是历史的误会也是历史的教训!”
康冬冬拍拍陶笛:“我他妈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上,康冬冬拉着陶笛跟李教导员要了钥匙,钻进他的宿舍给家里打电话,李教导员去连里找战士谈心去了。康冬冬的电话是他爸接的,他对着电话里的他爸大声嚷:“让她走!老爸,咱不怕!咱才五十几岁,正当壮年哩,两颗将星戴着,一个将军肚挺着,咱怕谁呀?我妈一腾地方,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往你这儿挤啊!你就等着挑吧,有你挑花眼犯愁的时候,那是愉快的愁啊!对了爸,你要是豁得出脸,干脆找个年轻姑娘,还不把我妈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