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赵丫的眼泪(1)

康冬冬排二班有个兵叫赵丫,康冬冬就对他说:“一个大丈夫一条汉子顶着这么个名儿,日后咋顶天立地呀?”康冬冬想起高风冷说他这名像幼儿园娃娃,只能打败仗什么的,就给自己打气:康冬冬不比赵丫强多了,“冬冬”与“咚咚”是谐音,那是战鼓之声,咚咚的战鼓擂响了,我不打胜仗谁打胜仗?

可康冬冬对赵丫也绝不留情,当着全排人的面调侃他:“你叫赵丫,你娶个叫啥名的老婆呢?赵钱孙李,干脆娶个咱李教导员的本家子,叫李花,日后你俩生了儿子,你坚持叫赵丫花,李花坚持叫赵花丫,别人问你儿子,你爸你妈叫啥,赵丫花或赵花丫就说,我爸叫赵丫,我妈叫李花,我爸叫我赵丫花,我妈叫我赵花丫。”

兵们轰笑。

康冬冬说:“嘿,多好的绕口令,赶明儿个,我哪个兵要是大舌头,我就让他练这套口令,准能把大舌头校正过来。”

赵丫臊个大红脸,高风冷也觉着这名不带劲,实在有损特战队士兵的脸面, 跟赵丫说:“你要是改名我没意见,咱们重新挑个响当当的硬邦邦的。”

赵丫哭咧咧地说:“队长,我不能改,我上头有四个哥哥,名都挺硬,叫赵金宝赵金矛赵金柜赵金盾,都没活过五岁,我爸叫人算了命,说是就这名儿给叫坏了,我家上辈子没造化,爹妈命贱福薄,本来就承受不起儿子,再叫个金贵名儿,怎么能养得住呢?我生下来,妈说就叫丫吧,当个丫头养,好养活。这不,我就活了这么大。”

高风冷冷笑两声:“嘿嘿,封建迷信,什么命贱福薄的?你要实在不想改就顶着个丫头名顶一辈子吧!你排长编绕口令打趣你你就受着吧!”

赵丫的班长金贵是个老兵油子,组建特战队时他积极要求进来, 他是看这里伙食标准高,装备好,是个出头露脸的好地方,就来了。他是老兵,又是党员,在领导面前特会表现,自然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班长。刚当上班长没多久,兵油子的嘴脸暴露了,他开始挨个欺负班里的兵,早晨有人给挤牙膏,晚上有人打洗脚水,衣服有人洗,被子有人叠,到领导进屋时,他腰杆一拔,站得溜直,“全体立正!”喊得格外响亮。他还不断让兵们给他买烟抽,兵的津贴费用光了,兵就得让家里寄钱,兵们供养着他,他在特战队生活得像个老爷。 偏偏他班里的兵都是赵丫这种从远村边寨来的,个个吃苦耐劳的,在他们的意识里,班长就是这样的,他要不这样他就不是班长了。金贵这小子欺负兵,兵还不敢说,要不是陶笛无意中发现,这事儿兴许一直瞒下去了。

那天,陶笛到二班的宿舍,看见赵丫正将一盆洗脚水放到金贵面前,金贵口里叼着烟,屁股坐在凳子上,两只泥脚丫子搁到桌子上,手里正看着一本翻烂的明星画报,一边咂着嘴说:“这小妞!甜哪!”

赵丫低声下气地:“班长,洗脚。”

金贵的眼睛没挪位,一双脚丫移下桌子往盆里一撂,烫得“妈呀”一声嚎,“你小子成心是不是?你想烫死我呀?”他抬脚朝赵丫揣去,赵丫朝后一倒正好倒在陶笛怀里。陶笛把赵丫往旁边一推,挥拳朝金贵打去,金贵滚到地上,撞翻了洗脚水,陶笛又将湿淋淋的金贵从地上拎起来,跟着又是两拳,金贵的脸上立刻出现三大块瘀青。那晚,赵丫等人争抢着把一肚子的憋屈全倒给陶笛,气得陶笛大骂:“你们横竖也是男人,怎么能让人熊到这份儿上?你们还他妈有没有血性?”

赵丫喃喃说:“在我们村,村长就是这么熊人的,我们以为……到了部队也是这样……”

另一兵说:“班长说……只要我们听话,他保证复员前帮我们弄到党票……”

这件事把康冬冬气得暴跳,“在我的排里竟然藏着一个小暴君?奇耻大辱呵!这小子的谱儿摆得比我老爸中将副司令还大,我老爸待身边的兵跟待儿子似的,他个小班长牛上了天!”

在康冬冬气势汹汹准备收拾金贵小子时,高风冷那边还准备找康冬冬算账哩。金贵当晚带着一脸瘀青哭叽叽去找队长教导员,说陶笛欺负人,他仗着排长护着他,在排里横行霸道,今晚他到二班来,看见金贵在看明星画报,他就要,金贵说等我看完了借你,他动手就夺,金贵也就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他小子驴劲儿上来了,接连三重拳,把金贵打成了青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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