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鸿隽的科学救国梦(2)

从此以后,任鸿隽对《科学》倾注了大量心血,他不仅主持编务,还写了许多文章。为了让读者了解科学的意义,对科学产生兴趣,他的文章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后来他将这些文章搜集修改后,取名为《科学概论》,于192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曾再版)。他在该书序言中说:科学是根据自然现象、依照逻辑方法发现其关系法则的有系统的智识。用这个定义来衡量,那些片段的发明(比如我国火药和指南针)、偶然的发现(比如人类的用火)和空虚的思想(比如玄学、哲学、经学),都不能算作科学。

他指出,要了解科学,首先要明白科学的两个起源:一是实际的需要,二是人类的好奇。由于前者是外在的压力,后者是内在的冲动,所以就科学发现和科学创新而言,好奇心比实际需要更重要。基于这一认识,他告诉人们:西方科学家研究科学,不是为名利所驱使,而是为好奇心所引诱。为了这种天生的好奇以及由此而来的精神需求,许多人(比如阿基米德、伽利略、哥白尼等)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因此他反复强调,人类物质文明的进步并不是科学家最初的动机,而是科学研究的必然结果。如果只想从物质文明方面来追赶西方,只想把科学当作一种富国强兵、改善生活的手段,却又不晓得科学的真谛,那就是一种得鱼忘筌、舍本逐末的作法,不仅不会成功,差距还可能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为什么国人总是以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来看待科学呢?他分析说:“吾人学以明道,而西方学以求真”(第85页),由于“道”与功利是对立的,所以国人面对西方物质文明的巨大成就时,总以为人家把功利放在第一位。孰不知科学也是“明道之学”,是一种只求真理不问利害的学问,所以切不可像洋务派那样,用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来对待科学。

在此基础上,任鸿隽还总结出人类“智识不进”的四个特征:一是尊崇古代,二是依赖陈言,三是固执成见,四是观念混淆。这也是我国没有科学的主要原因。他认为欧洲文艺复兴是这种状况的“一个大反动;……他们的主张,是把事实放在思想构造的第一位,那些主义和理论,只放在第二位,或竟不管他。”(第338页)他说,这是人类社会由迷信时代进入科学时代的主要标志。

四、成立学会,共图科学发达

在《科学概论》中,任鸿隽还对科学与常识作了辨析。他借用赫胥黎的话告诉人们,科学并没有什么神秘,“科学是有组织的常识,科学家也不过是有常识训练的普通人”。因此他认为:“科学精神就是常识训练,……这种精神不但是一切科学所应有,即是平常处事,……也应该如是”(第352至353页)。也就是说,不仅是科学研究,即便是个人思想行为、社会团体组织,也应该受科学精神支配。  关于科学精神,任鸿隽总结了五个特征:一是崇实,二是贵确,三是察微,四是慎断,五是存疑。他还说,如果再加上不怕困难、不为利诱等品德,就更完备了。相比之下,中国学界却有四大弊病:一是材料偏而不全,二是研究虚而不实,三是方法疏而不精,四是结论“乱而不秩”。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差,他告诉大家:西方在中世纪时比中国更黑暗。只是在文艺复兴以后,科学家才把发现真理当作自己的天职,“他们与宗教战,与天然界的困难战,牺牲社会上的荣乐,牺牲性命,去钻研讲求,才有现在的结果。我们若不从根本上着眼,只是枝枝节节而为之,恐怕还是脱不了从前那种‘西学’的见解罢。”(第243页)

竺可桢曾经说过,古代中国之所以没有产生科学,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阴阳五行迷信深入人心,二是数字与度量不被重视,三是士大夫不肯动手,缺乏实验。所以要向中国“移植科学之花”,既要有不盲从、不附和、不武断、不蛮横、不苟且、不无病呻吟的科学态度,更要有“只问是非,不计利害”的科学精神(《竺可桢文录》第33至41页,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看来,任鸿隽对科学和科学精神的看法,也是那一代科学家的共识。

《科学》筹备期间,任鸿隽等人曾拟定《科学社招股章程》,决定每股五元(一说十元),共发行股票40份,作为办刊资本。《科学》问世后,大家感到要谋中国科学的发达,单单发行一种杂志是不够的,因此有改组学会的建议。于是他们重新起草章程,选举任鸿隽为社长,并规定每年10月25日为中国科学社成立纪念日。

按照章程规定,中国科学社要办的事情很多:发行杂志,著译科学书籍,编订科学名词,设立图书馆、研究所、博物馆,举行学术讲演,组织科学旅行团,接受公私机关委托研究解决科学上的一切问题。据任鸿隽说,尽管他们对著名的私人学术团体——英国皇家学会并不了解,但是中国科学社从一开始就与它非常相似。英国皇家学会以拥有牛顿、达尔文等科学大师为荣,在科学发展史上起过非常重要的作用。不难看出,当年这批留学生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三年后,因主要成员先后回国,中国科学社也迁回国内。

五、涉足实业,却是无功而返

1916年秋,任鸿隽从康乃耳大学毕业,先后进入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继续深造。在此期间,他参与胡适挑起的白话诗之争,这一争论成为白话文运动的先声。不久,他因为主编《留美学生季刊》结识了一代才女陈衡哲。陈女士本来是独身主义者,后来被任鸿隽“三万里求婚的诚意”所感动,二人才结为夫妇(《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第四册,第1252页,台湾联经出版公司民国七十三年版)。他曾经对陈衡哲说:“你是不容易与一般的社会妥协的。我希望能做一个屏风,站在你与社会的中间,为中国来供奉和培养一位天才女子。”(第748页)这话让人特别感动。他对妻子好,对朋友更好。据杨步伟说,1933年她和赵元任从美国回来,准备去南京中央研究院赴任,梅贻琦、胡适、任鸿隽都争着邀请他们。任鸿隽说:“我太太很少留人住的,对你们两位特别,非住我们家不可。”(《杂记赵家》第276页,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另外,胡适与任氏夫妇号称“我们三个朋友”,也是学界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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