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人类学,主要是因为没积累。“擅长”都是后天积累而来的,所以我从来没把“专业”当回事。真理的描述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核。导演陆川的话放在这里最合适:你可以流利地讲出一个谎言,你也可以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真理。我延伸一下:你可以很专业地犯一些初级错误,你也可以很不专业地说出一些正确推论。
人类的发源地主要集中在东非大裂谷以及南非。这里有几个现象联结在一起构成了非常重大的有关新石器时期的假设。
第一,人类发源地集中在东非大裂谷的东面以及南非。
第二,文明的成长是以人口数量聚集到一定的程度为始的,所以最初的人类文明不能离开人类发源地非洲太远。
第三,今天的所谓“南岛”族群包括非洲东部的马达加斯加群岛,但一般认为是从东南亚或者台湾附近传播过来的文明。我认为非洲的“马达加斯加群岛”可能也是南岛起源的一支,也就是说,“南岛文化”并非单一的文化起源,这一猜想部分得到DNA技术的支持①。
第四,假如要从非洲走出来,第一站就是中东地区。
从我的体系看,地球赤道以南地区(从非洲东岸到美洲西岸)几乎都归属“南岛”范畴。赤道至“北回归线”地区属于“南岛”与挪亚后代的混杂区――包括闪、含两族。北回归线以北地区多属于挪亚后代掌控,从亚洲到美洲很少例外。
以上这三个“大致”区域反映了文明从非洲的向外传播是横向的,并且基本有序。我觉得这个“有序”本身就值得研究。它是一种人类早期的家族或者部落约定,还是人类最初借助自然风力航海的结果?是约定俗成的结局,还是一种南北的自然方便(如按照星座指引下的横向迁徙结果)?
上面的三个板块只是大致划分,实际上从阿拉伯海到印度洋和太平洋,只要是临海地区似乎都有“南岛人”的痕迹。南岛人,犹如浪花一般飞上每一处海岸。他们是一个善水民族,他们比挪亚的后代更善水,他们甚至能在极其原始的无动力条件下访遍澳大利亚与太平洋中的岛群。其实我怀疑闻名于世的腓尼基人中就夹杂有南岛人的成分。
尽管从地图上看“南岛”区域比其他两个地区占地更广大一些,但实际上挪亚的子孙却占了实地的便宜,因为地球的陆地多在北半球,“南岛”区域在大洋的小岛之间。中国的版图多在挪亚的影响区,但沿海也受“南岛”文化的影响,日本也一样。所以在北半球所有区域几乎都能听到类似于挪亚方舟的故事版本,中国、美洲都一样。关于挪亚洪水故事的深入调查研究可能成为“南岛”与“挪亚”之间关系的关键问题。假如“南岛”地区同样有“洪水”传说,则他们两个族类同源的可能性极大;假如相反,则可以说明,在挪亚时期他们就已经泾渭分明。至今全球发现有洪水传说的民族大概有200多个,但是我还没有看到更为详细的专门研究“南岛人”与“洪水”故事传说的分析,暂且存疑。这应该是人类学关心的一个领域。
以挪亚时代为文明规模化的起始点,人类文明开始广泛传播,并在大约4000年前左右达到稳定的高度。在北半球,这个传播过程大约在2500前左右受到阻碍。因此文明生成历程可以分为4个阶段:大约7000年前的极其原始期,7000~4000年前的相对活跃期,4000~2500年前的极其活跃期,随后突然进入“停滞期”。而南半球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有所不同,可能在又2000年后随着欧洲的探险者才进入另外一个时段,原始文明传播期在这时才宣告彻底停顿。有关南岛文化可能在下本书中有较多的涉及。
回想数千年前人类在极其原始的条件下波澜壮阔的探险壮举,让人不禁感慨万千。当然其中有碰撞有流血,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只有人类才有那种无所畏惧探知未知世界的浪漫与勇气。我常常想,这些勇敢的祖先中有多少人是在完全预知有去无回的冒险之下对大自然进行义无返顾的挑战的?我对这样的勇士充满了敬意与好奇,也因此,如何把古人的伟大浪漫还原给世人几乎成了我终生的宏愿,这个愿望之强烈让我自己开始变得无畏而疯狂。偶尔,我觉得我已经与这些古人合二为一,我能够感知他们,理解他们。我只是在“顺应”他们,所以我才发现了他们的奇迹。
让今天的“文明世界”反思祖先、反思生命的意义、体味生命具有的原始张力、考察文明的痕迹与未来发展,成为我自做多情的一份责任。越研究远古的人类生活,越对今天的所谓“文明”感到沮丧,我甚至怀疑今天的文明到底是在走向下滑的无力、还是在走向希望的巅峰?而我与读者之间的隔膜到底多少是知识本身的缺乏,多少是因为昨天太瑰伟以至于今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像从而不敢相信?对此我真的没有答案。但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