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
1998年的雨一直都在我心底下着,十年过去了,这心头的雨却没有停息过。现在我大学毕业了,在繁华的都市里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现在我已经身为人父,我心中的愧疚才越来越深。心头的雨也越下越大。
1998年我高中毕业,却没考上自己第一志愿报考的师范大学,分数只够一个非师范类的专科,但是,这对于一个被繁华遗忘了的山村而言,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了,邻居们都登门祝贺,可是我和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地色彩,父亲为了几千元的学费而发愁,我为了没能考上学费最少的师范大学而烦闷。当夜幕降临,人群散尽时,我嗫嚅着对父亲说:“爹,我不想上这个大学了。”满是皱纹的脸抬起来盯着心怯的儿子,“不想上?”父亲的声音有点呛人,就如同他抽的旱烟。“不想上?不行......”父亲因为愤怒而剧烈的咳嗽着,我慌张的站着不知所措。“你必须上大学,学费你别管,我会凑齐的。”儿子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父亲蛮横的捻回了自己的屋子。
湿淋淋的夜,无声的等待黎明的到来,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有太阳升起。
我没有勇气跟父亲提出要复读一年的要求,因为自家的情况就摆在面前,可是那几千块的学费去哪儿弄呢?时间在1998年绵如蚕丝的阴雨中走到了八月的尾巴上,看着高中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看着父亲每天都愁容满面的东奔西走,我在晚饭后终于鼓起勇气又站到了父亲的面前“爹,我不想上这个大学了”看到父亲有发火的趋势,我赶紧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话都说了出来“我想复读一年,明年还考那所师范大学,爹,师范大学比其他类的大学学费低,而且还有不少的补助,上学时我再打工,这样就可以解决钱的问题了,而且,我今年复读也不用交钱的,学校说,只要拿着通知书去的就可以把所有的钱都免了,自己只拿伙食费就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的脸憋得通红。“真的?你想好了?”父亲疑惑的看着儿子。
“真的,爹,我保证,来年我一定考上今年报的那个师范大学。”我向父亲保证着。爹没言语,只是挥挥手,让我回自己的屋子去。
在高中开学的那天早晨,父亲早早的叫起来我“走,我送你回学校。”我一听有些懵,父亲又喊了我一声,我才踉跄的跟上父亲,往三十里外的镇上走去。
在1998年的夏天,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路面依旧泥泞,空气中满是淤泥散发出来的闷热的气息,让心中纠缠着“自己复读一年要是还考不上怎么办?”“不行,拼了命我也要考上,为父亲争口气”的我有点头晕脑涨。
在患得患失中父子俩顶着烈日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将近二十里,看着前面扛着行李卷的父亲,单薄的身体,脊背已经被贫穷压成了前倾的弧,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满是灰白的头发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歇一歇再走吧,吃点干粮。父亲把棒子面饼子递到儿子手中,然后,自己蹲在路旁的一棵树下抽着旱烟,不时的咳上两声,灰白的烟雾中,父亲那满头灰白的头发愈加的刺眼,我别过头去,一点一点的咀嚼着沾满泪水的棒子面饼子。
父亲蹲在树下抽烟的形象就这样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底,十多年过去了,我在第二年顺利的考上了那所师范大学,并且又考上了公费的研究生,而今我已经是一个两岁男孩的父亲了。所以每当夏雨来临的日子,我都会静静地站在窗前凝视着那颗梧桐树,彷佛十年前那个伛偻着身子,在泥泞的土路上,在雨后的树下抽着旱烟的父亲就在眼前一般。
记忆关键词
父亲 感念 定格
功夫点拨
蹲在树下的父亲,题目本身就像是一幅油画,一个满脸沟壑,忠厚老实的父亲形象印入我们的眼帘,深深地印在心里。在作者的叙述中,画卷徐徐展开,父亲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不爱说话、老实忠厚,却也会因为我不去上学而愤怒,因凑不到学费而神伤。父亲蹲在树下抽着旱烟的样子,不仅是作者所有情感的集聚点,还是爆发点。现实中的雨、心中的雨交织起来,那是对父亲深深的感念。在这份感念中文章完成了对中国所有父亲形象的一次素描:深沉内敛,隐忍而坚毅。
思路拓展
1.烙印。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抹不掉的烙印,或是亲人留给我们的感念,或是岁月留给我们的沉思,或许是肉体上的真实存在,或许只是记忆中的一个影像。欢笑也好痛苦也罢,那些成长中的不可或缺,总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2.心底的记忆。一道光芒划破夜晚的寂静,黎明前,用隐忍的文字书写自己的故事,烛光里逐渐清晰的遗忘的脸还有声音及语言。偶然的一个瞬间,冲破心底的线,走出无数的故事和画面,那是记忆留在心底的暖。
3.父爱。如果我们是一只鸟,父亲的爱就是天,我们飞翔在他的关怀中。如果我们是一条鱼,父亲的爱就是海,我们游弋在他的温馨中。可是当我们开始渴望天的高度和海的深度时,我们是否也注意到了父亲眼中的惊喜?父亲的爱总是深沉而内敛,可有时也会被温柔迷离了双眼,你捕捉到了吗?
名言链接
父亲是一个银行,发行知识,支付爱。——马英九
蜜蜂从花中啜蜜,离开时营营的道谢。浮夸的蝴蝶却相信花是应该向他道谢的。
—— 泰戈尔
感恩是精神上的一种宝藏。 ——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