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伊?朗曾将罗斯福称作“富兰克林王子、努尔马哈武士”。但这些言语冒犯可比不上罗斯福给他的打击严重。有了任命权,他就是独裁者;而没了这项权力,他只不过是一匹狼而已。罗斯福不愠不火地向朗暗示要收回任命权,表示“他只想看到办公室里坐的都是好人”。由于总统的措辞索然无味,甚至谈不上有攻击性,休伊?朗也很难反驳。向来火爆脾气的“头领”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权力基础被人挖走。离开后朗暗自嘀咕,“我现在理解什么是政治战争了”。
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沮丧。出来的路上他向法利抱怨:“我屈尊来见这家伙有什么用?他不能做出任何决定,根本没法跟他沟通。”在和罗斯福就阿根廷驱逐舰问题发生争执时,肯尼迪就发现,罗斯福是个绝对不能冒犯的人。阿尔?史密斯和胡佛充满怨恨地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佛罗里达州参议员克劳德?佩珀总会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某天为了协商某一问题他去拜访罗斯福,但总统根本不愿谈论这事。相反,他从头到尾都在说一个叫利文斯顿的人。佩珀说,当时他甚至根本没机会展开话题,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这个世界上对利文斯顿的了解程度仅次于罗斯福的人_。
副总统加纳私下里注意到,罗斯福“最多只听每个人说500 个单词”。在适当时机,罗斯福也可以是个很好的听众(记者多萝西?汤普森说,“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长着耳朵”),而且他的每次聊天都是别有用意的。通过讲一个和谈话主题几乎无关的长故事,比如埋在新思科提亚的宝藏,或不带任何过渡地从一个主题直跨另一个主题,罗斯福完全有办法占满所有时间,客人们甚至根本来不及提问。这让总统显得很平易近人,好像不停在提供什么,实际上却什么责任也没负。他的时间表上严格划分出了15 30 分钟不等的时间段,因此他能精确计算出在马文?麦金太尔带客人们离开前,自己还要唠叨多长时间。
如果还有剩余时间,罗斯福就会让人不明所以地点头。尽管休伊?朗已经把他的点头伎俩公之于众,但大多数客人不知道罗斯福用意何在。他们认为罗斯福的点头和一连串“是、是、是”是在表示同意,但实际上他点头是在表示接收并吸收了这些信息。对罗斯福来说,这能显示他抢占先机的姿态,而且从助手到外国元首,每个人都被这招弄得糊里糊涂。逐渐地,人们发现,和在公众场合一样,罗斯福的私人会晤也近乎一场表演。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戏里的独白或即兴创作,并不是真心话。即便他的朋友,也不敢把他的话当真。雷蒙德?莫利注意到,一旦罗斯福说“坦白说”或者“很坦白地说”,通常就是在隐瞒什么;而另一个他爱用的词——“绝对”,则意味着不会作出明确决定。
日常工作中,罗斯福似乎对自己的时间意识很自豪。“我就像只猫,”他曾说,“我快速出击,然后休息。”有次参议员阿尔本?巴克利对他说:“总统先生,你捉弄别人就像猫捉弄老鼠一样。”他身上这种猫科动物的特性也被一些朋友视为女性化特质。如果有人认为克林顿是第一位“黑人总统”的话,罗斯福可被归为第一位“女性总统”—— 并非因为他为女权做了多少贡献(尽管埃莉诺在这方面卓有成效),而在于他拥有一种男性领导人中非常罕见的直觉。二战期间,温斯顿?丘吉尔的儿子伦道夫曾密切关注罗斯福。在他的记忆中,罗斯福“个性近乎女性,且明显带有歌剧女主角般夸张的嫉妒”(这种嫉妒可能是针对伦道夫的父亲),“但他伟大的声音却充满勇气”。
“这人有点自恋,”著名的专栏作家马奎斯?蔡尔兹回忆道,“我不确定这种自恋是否算女性化,但他的确像个演员。”马奎斯?蔡尔兹认为罗斯福很有表演天赋,在镜头面前他永远都能展现出完美的一面。有摄影师拍到他身着斗篷站在巡洋舰上,海风吹过他的脸庞,“他还特意回望一眼—— 我绝不相信这是他的无意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