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本身(2)

罗斯福显然希望历史记载能将演讲最终归功于他。备忘上没有提及闪动的火焰,没有威士忌,更重要的是,也没有他和莫利长达2 小时的会谈,这份备忘是骄傲的罗斯福为了获得历史的承认而故意泄露的信息—— 它反映出罗斯福对自己写作能力的不自信,而这与他在其他领域的自信满满截然不同;如果莫利说的是真的,那也说明罗斯福为了自己的利益歪曲了事实。但是事与愿违,这次无心之错却让历代历史学家都错误地认为罗斯福并未参与此次演讲稿的写作。

罗森曼公开罗斯福的备忘让莫利深感愤怒,他决定澄清事实。在1966 年的著作《第一次新政》中,莫利首次公开了第二个版本,这一说法更具震撼力:罗斯福只是亲笔抄袭了莫利的草稿。基于罗斯福和莫利一起为演讲稿所作的一系列会谈,莫利愤恨地称罗斯福3 月25 日所作的文件备忘“看起来很奇怪”,“至少是具有误导性的”。

莫利如此激烈的反应误导了历史学家们,他们都相信演讲稿大部分是莫利所作;但莫利的草稿已经不复存在。1966 年,他声明要重新整理那份被烧讲稿时的手写笔记。乍一看,这似乎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努力,但是依然证明不了什么。而且,在详细研读过莫利所有公开和未公开的笔记后,就会发现这些笔记根本无法证实演讲稿是他写的。除了动用战时权力处理危机(源于和罗斯福在旧金山的交谈)之外,莫利私人文件中的表达方式与就职仪式上最终宣读的版本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事实上,莫利的草稿在紧凑而直接的讲稿最终版本中几乎被完全删除了。其中有些可能是莫利编辑的结果;另一些则是路易斯?豪的杰作;但大部分很可能都是罗斯福自己写的。长期担任罗斯福速记员的多萝西?布莱迪后来

这样描述顾问们:“他们中有些人说罗斯福根本不写演讲稿,这根本就是胡说。首先,早在他们开始讨论之前,罗斯福就在思考了;而我会把它们记下来。然后根据我的记录,他们才会开始工作。有时,我们得做16 份草稿才能让他满意。”不过,这句评论并不是专门针对那次就职演说的。

就职演说中的名句“我们唯一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出处依然不明。据罗森曼说,直到3 月3 日,也就是就职演说的前一天,罗斯福的团队到达华盛顿的五月花酒店后,这句话才被插进了讲稿里。他写道,埃莉诺的一位朋友给了罗斯福一本亨利?戴维?梭罗作品选集,罗斯福将它放在床头柜,在润色讲稿时迅速翻阅了一遍。梭罗有句话是,“没有任何事比恐惧更加让人恐惧。”

莫利认为这个故事非常荒谬可笑。那是个“生动的幻想,它绝不可能是真实的”。根据莫利的记述,是路易斯?豪于2 月28 日在海德帕克给讲稿内加入了包括“恐惧本身”这句话在内的整个第一段,那时他正在口述一个更为紧凑的版本,而修改第一段是他的老习惯。但豪几乎没作出任何其他贡献_。针对罗斯福在五月花酒店阅读梭罗的说法,莫利写道:“我没在那里看到过任何书……我怀疑自1932 年春天开始争取提名起,他就没有读过任何书。”相反,莫利“清楚地记得”豪从一则百货公司的广告上摘抄了“恐惧”这段话。之前,豪和莫利都曾在1933 年2 月的报纸上看到过这则广告。但是,各种报纸卷宗以及纽约市百货公司的记录都无法证实莫利的回忆。

这句话并不新奇——西塞罗、威廉?莎士比亚、弗兰西斯?培根、丹尼尔?笛福、切斯特菲尔德勋爵和威廉?詹姆斯都曾描写过恐惧让人丧失斗志的影响。而且,30 年代它又被再次提及。1931 年2 月,罗斯福发表就职演说的前两年,《纽约时报》曾刊登一篇头条新闻,内容是商务部发起新职位项目的设立;当时文中引用了商务部长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最应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当时的商务部长是朱利叶斯?巴恩斯。1928 年,在收到罗斯福反对胡佛的信函后,他转手就把它寄给了当年饱受罗斯福嘲弄的密友胡佛。这才是最讽刺的事:罗斯福这句最负盛名的话,竟是从煽动他和胡佛心生间隙的共和党人那里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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