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
我不顾一切,血腥的气味浸染了我。我看见十七年前,樱花盛开的季节,一把匕首划破了美丽,血花在空中飞溅,在手执匕首的人那里,女人和匕首又有什么区别,妈妈流着眼泪央求他,只要他留下来,她将放弃对他的起诉。
是不是妈妈年轻的时候也用两只手提着裙摆。她一生只接触过我爸爸一个男人,可是他伤害了她,他抛去妈妈的爱情犹如抹去玻璃上的灰尘,妈妈说警察去抓爸爸的那天,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礼正在铺天盖地举行,这红色,那红色,满眼的红色。
他刚好抓住那女人的手。掌心里是一枚钻戒。
妈妈说,爱到最后就是仇恨,就是要把对方摧毁。她要他们分离,他要他们远隔千里万里。妈妈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爱我的爸爸,所以她才会把我生下来。
妈妈说我长大了会像他一样漂亮。
我知道妈妈没有倒下是因为有我这最后一道防线和支撑,我不想让她崩溃,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可是,老班把我逼到绝路上了,我脸色苍白地告诉她,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一瞬间,我咬破了嘴唇,血液的甜腥使我变得勇敢,我再次拔出匕首,闪着凉光的刀锋在我眼睛里恍惚。
老班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老师,你再逼我,我只能死给你看了。
老班喘了一口气说,去死,去死吧。
我将刀锋转向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世界和我一起摇晃起来,我感觉自己在飞,在坠落,满眼是春天的樱花,它们开得血红。
老班说,跑这里来吓唬人,你倒是死啊!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这种人还在学校呆着干什么?!
钝重的刀锋刺入了我的身体,身体像是被敲破一个洞,疼痛使我的牙齿战战兢兢,鲜血溅出来,那是舞蹈的旋律和节奏,几个男老师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目瞪口呆,他们冲下来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插在我的身体上了。
我想骂人,可是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也没有开口。
老班说,快把他给我拖出来,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要死的,与我没关系,要死到外面去死。
他们把我从办公室里拉出来,我看见老班又在拔电话,我拚命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踹开门,我大叫大嚷,你敢给我妈挂电话,我宰了你全家!
那些日子,米格和朵拉开始四处奔波。我没有钱去医院,只是在急诊室简单的处理一下,然后开始躺在那张温暖的床上等待着遥遥无期的康复。
米格削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嘴巴上毛茸茸的胡须在生长,我说米格,你长大了。
他给朵拉倒了一杯热水,回头笑笑,没说话。
朵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杯热水,她贪婪地渴望温暖,我想起十七岁的冬天,那个让我一生难忘的夜晚,我打开朵拉,我的手滑向她的脸庞的时候,她哭了。
年轻的鲜血从朵拉的身体里涌出来。
那么黑的夜里,我默默不语,朵拉抱紧我的身体小声地叫着,来宁,来宁,来宁。一直到我昏睡在这无涯的黑夜,需要彼此温暖的黑夜。朵拉还在我的耳边喊着我的名字,她说,我好怕。
我也怕,朵拉。
我也怕,朵拉,真的我好怕,我们都干了什么?
可是这些话我不能说。我只能把自己的不安藏到沉默里,黑暗里,朵拉,我看见了你漆黑而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