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山
《酥油》,一个女孩自传体小说。
这是一个把自己也变成了“他人”的故事,同时,也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作者叫江觉迟,在书中她叫梅朵。
好吧,我们不谈梅朵,因为江觉迟坚持说,书中的爱情是虚构的,书中的死亡是虚构的,那么只说江觉迟本人好了。
江觉迟酷爱旅行,有次去走川藏支线,看到人们不熟悉的大山深处,那些僻远地区的人,与外界的文明几乎隔绝。当地一位活佛希望江觉迟能留下来,教育那里的孤儿。“与世隔绝的草原和深山区,各种自然灾害频发,洪水、泥石流、雪崩,每一次灾害过后,总有一些孩子成了孤儿,无家可归。”
家人大多反对,但她做过教师的父亲说:“要做,就不要放弃,把它做好。”
终于,江觉迟进入山区,路途非常遥远,先坐火车,再换汽车,再换拖拉机,再换摩托车,再骑两天马,最后步行,翻过大山。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穿越草原,翻过山脊,她的主要工作是寻找散落在草原山区失学的孩子以及孤儿,贫困家庭子女,把他们带到喇嘛家的土坯楼去读书。
那是2005年。
各种病痛、各种风云、各种想不到的困难,甚至不只一次遭遇泥石流,甚至吃饭、睡觉、排便都是不小的麻烦,甚至不能洗澡……但就是这一个看上去文弱的小姑娘,承担了下来。
一做就是五年。
2010年,见过江觉迟的出版人沈浩波说,“她讲她故事的时候,我决定,要为她的故事和梦想倾注心力。讲着讲着,她突然唱起歌来,嘹亮宽广,完全是真正的藏人女子,放马在藏区的草原上。她已经被同化了。她说她憋坏了,在家里不能唱,一唱,邻居就抗议。她说她现在根本就不会过马路。从每天纵马奔驰的草原回到汉地的城市,她完全不能适应。她怀念着那些孩子——如果身体允许,她还想回去。”
她之所以写下《酥油》,只是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下一个点燃酥油灯的人。书里的爱情和对草原生活的描述,固然能打动人,但真实的江觉迟,更能启动思绪,让人琢磨一些都市生活中无法触及的部分。
如果想法只是在于“进入他人生活,把自己也变成他人”而产生的风险的话,未免太过浅薄,虽然江觉迟确实因为到山区拖累了身体——我总得想想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放弃明显“好”的生活而跑到高原深处去照顾那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孤儿。
不得不承认,激情、理想、爱,这些东西是存在的。多年来,犬儒生活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放弃和这些美好事物的亲近之感,甚至隐隐约约地抗拒,只是因为见识了太多丑陋——如果说丑陋不是最坏的话,还有一种更要命的东西,叫无聊。
我们可能被余秋雨式的高调吓坏了,不敢承认美好事物的真实存在么?怎么解释都合理,肯定有人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江觉迟的作为,这是必然,也是遗憾。
有人说江觉迟是中国卢安克,我觉得稍有不同,江觉迟更朴素更简单一些;也有人说江觉迟在用个人之光照亮黑暗,我也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倒觉得她像个真实版的麦田守望者,在她的草原上,看护着那些孩子,心中充满美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