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调任前留下一堆烂摊子(12)

左宗植说道:“三弟呀,你也不能心急。圣人说,功名富贵原本天定,什么时候考中生员,什么时候考取举人,那是命里早就安排好的,一丝一毫都不会错。比方说你我兄弟二人,同年中举,为兄还是科乡试解元,结果怎么样呢?三弟你已经得封伯爵,官至一品总督,为兄仍在故里开馆授徒,还是个不名一文的老举人!这难道不是命吗?富贵本天定,半点不由人哪!”

左宗植的一番话,把左宗棠说得高兴起来,他笑着说道:“二哥,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疑惑,您说,我三次进京会试不中也就是了,您可是解元,怎么竟也考不进甲榜呢?您这不是掌恩师徐大人的脸吗?”

左宗植摸着胡子笑道:“为兄说得不错吧?这就是命啊!命里该进甲榜,你不用十分用功也能考中;若命里没有甲榜,你就算一榜考取了解元,也还是进不了甲榜!你就说湘乡的曾涤生,长了对三角眼,真是貌没貌,才没才,整个湖南谁不说他笨哪?可就是这么个人,不仅考取了举人、进士,还被点了翰林,成了天子门生!如今更不得了啦,又是两江总督又是钦差大臣,还被封侯拜相!这都是他命里有啊!”

左宗棠忙小声说道:“二哥,您这话可千万不要同别人乱讲啊!现在的大清国,可全靠曾涤生支撑着呢。这话要传到沅甫的耳中,他非找我们兄弟拼命不可!”

左宗植忙道:“为兄不过是随便说说,看把你吓的!为兄读了一辈子的圣人书,哪能不知轻重呢!为兄也知道,这些年曾涤生没少帮你的忙,为兄不过一时高兴,说几句家里话。何况,曾氏兄弟与三弟之间的矛盾,也是全湖南尽知的。”

左宗棠长叹一口气道:“为弟与涤生相国之间,只有公事之争,而无私情之曲;与曾老九之间,亦无甚大矛盾,实为老九自闹意气。二哥,您适才所言几个侄子不争气,莫非是想让他们弃文从戎?”

左宗植点头说道:“三弟所言不错。如他们都像孝威一般争气,为兄是不会行此下策的。三弟知道,孝诚年届不惑,至今仍未考取生员,脾气还老大,动不动就打骂下人。长此下去,不仅毁了他,也毁了三弟你创立的一世英名。你二嫂为此很是上火。为兄反复思虑,既然孝诚读书无成,不妨就跟着你到外面去历练几年,或许能出息个人。这也是你二嫂的意思。三弟以为呢?”

左宗棠沉吟着说道:“二哥说得固然不错。但跑马沙场,征战杀人,却非我辈所愿。想起从前,一次涤生写信给我云:‘杀人实乃人世间最为损寿之事’,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为弟累年出征,东征西讨,杀人何止十万数!我辈生逢乱世,不得不为之,但我左家后人,却不能再行此事。为弟之意,不妨给孝诚先捐个监生。他若能考中举人固然好,若不能考中,总算也有个功名,为其他几个弟弟立个榜样。二哥,您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左宗植想了又想,说道:“三弟呀,大哥家的孝廉也不是个争气的人。日子过得原本就窘迫,下人都用不起,还成天装爷。不光喝酒耍疯,还整日去赌,赌输了就打骂他娘。有一次我去省城,他竟然把大嫂打得满大街跑。”

左宗棠忽然起身说道:“二哥,天已是太晚了,明儿我还要和克庵,计议在汉口设立陕甘后路粮台的事。说不定,还要有旨递到。刘霞仙与乔健侯不和,也不知他们两个闹成什么样了,我们歇吧。”

左宗植愣了一下,只好长叹一口气,默默地点了下头,他知道,这个倔犟的三弟,恐怕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大哥、大嫂了;入赘妻家乞食这件事,大概让三弟伤心太重了。想到此,左宗植悔得恨不能抽自己一顿嘴巴。

不久,左宗棠收到军机处抄发给各地督抚的圣谕。圣谕题目是:陕省糜烂至极谕曾国藩严檄鲍超、刘松山等兼程赴援并将前陕抚刘蓉革职回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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