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麟依礼制不得不与郭嵩焘见过,然后就谈起时局与洋人交涉之道。因为广州是大海口,无论谁来做督抚,都免不了要与洋人打交道。
论起与洋人交涉之道,郭嵩焘自然要比瑞麟强上许多。郭嵩焘这样说道:“洋人也并非都不讲道理,关键也看我们怎么去做。”
瑞麟一听郭嵩焘讲起这话,当即手抚胡须冷笑两声说道:“老弟不要再说了吧。老弟这套大道理,老弟未来广州前,本部堂就已经听人常常讲起。本部堂姑且不论老弟的道理是对还是错,本部堂只是想问一句话,洋人无论怎样,偏生好抡拳便打,你又怎么办呢?你同他打,又打不过人家;同他讲道理,他又不肯听你的。老弟且说说看。”
郭嵩焘笑着道:“制军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下官很想驳上一驳。”
瑞麟马上乜斜着眼睛问道:“你驳我什么呢?”
郭嵩焘便道:“下官想问大人一句,从古到今,讲求的都是先礼后兵,论过曲直后才打在一起。怎么可能两人一见面,话也没有一个,抡拳便打呢?他总该让人知道为啥挨打吧?”
瑞麟一听这话,愈发冷笑道:“老弟当真驳得好!老弟若不驳我这一下,本部堂还真不想多说话,想省省力气去对付长毛。老弟这一驳,本部堂倒想多说几句话了。远的姑且不说,就说咸丰七年,叶昆臣总督两广,他得罪洋人了吗?洋人进城后又是怎样待他的呢?竟然用一根麻绳把他捆走了!老弟,碰到这样的事情,你还坚持说洋人讲道理?”
郭嵩焘正色答道:“大人此言差矣。天下人尽知,洋人攻城之前,已约会叶昆臣举行谈判,而且不是一次再次,是三次!叶昆臣他是怎么做的呢?他竟然把洋人的照会,当成州县递过来的行文,不理不睬!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要不理睬,洋人就不能攻城,亦不敢把他这个总督怎么样。叶昆臣说的话,换谁能够不生气呢?”
瑞麟气嘟嘟地抓起茶杯说道:“本部堂今年已经七十几岁,本部堂平生,最不待见那种,只会站着说话不能办一点实事的人。朝廷很会用人,把老弟这样的高才放到广东,想来广东从今以后,是再不会有是非了,本部堂也可高枕无忧了。”
郭嵩焘一见瑞麟动了真气,自己也觉得很是无趣,等于是两个人一见面,便开始有了隔阂。这虽是郭嵩焘最不愿的,但也没办法。
以后,每逢郭嵩焘要做的事情,瑞麟一定反对,弄得郭到任三月有余,却一件事也办不成,以致汪海洋进入广东镇平以后,不仅未被剿灭,反倒日益强大,成了洪秀全之后各省当中最大的一支。
这都是督抚不和所造成的恶果。
凭左宗棠的出身与资历,要节制三省之军,瑞麟怎么能买账呢?
贪污者
左宗棠恳请收回节制三省各军成命折拜发不过四十余日,圣旨便下到福州总督衙门。
朝廷仍按原议,命左宗棠节制三省之军,但多少有些变通:
“左宗棠即可不必入粤。唯各路将领必须有威望重臣节制调度,方足以一事权,不至各怀观望,致误事机。左宗棠唯当视贼所向,前往江西居中调拨,相机剿办,以期迅殄狂氛。俟此股贼匪殄除净尽,方能卸此重任。此次所请收回成命之处,着无庸议。左宗棠各折片着抄给瑞麟等阅看。”
也就是说,左宗棠可以不必赶往广东督军,可就近在江西居中指挥、调度。接罢圣旨,左宗棠默然良久,只好一面派出快马,召集在福州周围的各路将官到总督衙门议事,一面飞檄正在江西、广东两省征剿的各路大军统领,着将太平军动向快速禀报过来,以便对各路大军的进止做出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