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起豹这时说道:“抚台大人您老听听,本提督在左师爷的眼里还是朝廷命官吗?抚台大人,烦您老赶快给上头上个折子,我这湖南提督是不能再干了!一个文案师爷都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本提督还怎么指挥千军万马!”
鲍起豹话毕,也不等张亮基讲话,冲着张亮基便行一礼,又回头对着罗绕典、骆秉章二人拱了拱手,然后大步走将出去。张亮基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罗绕典、骆秉章等人只得施礼退出。房里转眼只剩了张亮基、左宗棠二人。
张亮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季高啊,你老弟这个脾气!咳!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鲍起豹敢在本部院面前指手画脚,是因为他与程制军是儿女亲家呀。这件事啊,鲍起豹肯定要到程制军那里去搬弄你老弟的是非。这个玉升啊,他净给本部院添乱!”
左宗棠想了想,忽然说道:“抚台大人,山人想向您老打听一个人,不知大人是否知道。您听说过杨昌浚吗?”
“杨昌浚?”张亮基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本部院刚到长沙时恍惚听人说起过,本部院没有往心里去。这杨昌浚又是何许人?能入你老弟法眼的可不多呀!”
左宗棠笑了笑,答道:“大人就不要谬夸山人了。说起来,这杨昌浚还真非等闲之辈。他眼下虽是湘乡的一名附生,却精通兵学,又擅长书法,一手蝇头小楷,清秀无比,堪称湖广书界一等一的楷书大家。让杨昌浚来为大人誊写折稿,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不知比玉升强上多少倍。大人以为如何?”
张亮基苦笑一声道:“季高啊,你老弟绕来绕去,却原来是想把玉升赶走啊。这却使不得!何也?一、这玉升乃鲍起豹所荐。鲍起豹是湖南提督,这湖南的军事,还要靠他来维持,本部院此时不能得罪于他。二、鲍起豹与程制军是亲家,本部院可以不买他姓鲍的账,却不能不给程制军面子啊。何况,你老弟刚与鲍军门闹了意气,本部院这里就把玉升赶走,不仅你左季高以后不好在衙门存身,本部院同鲍起豹也不好共事不是?季高啊,你这脾气呀,今后也要改一改。不管怎么说,鲍起豹也是朝廷钦命的湖南提督啊!圣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又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季高啊,大敌当前,长沙虽眼前解围,长毛却随时都会反扑。明儿,本部院单在签押房摆上一桌酒,单请你与鲍军门两个。你们两个是本部院的左膀右臂,缺谁都不行啊!”
左宗棠正要讲话,门外忽然响起“总督衙门公文到”的喊声,随后走进一名送公文的差官。差官施礼毕,便递上一份密封公文。张亮基急忙接过匆匆签了回单。差官走出去后,左宗棠也急忙离案,想回房去。
张亮基忙摆摆手,道:“季高啊,你先坐着喝茶,等本部院看过公文,还有话同你讲。”
左宗棠只好再次坐下,端起茶碗品起茶来。张亮基快速剪开封袋,抽出公文看起来。
张亮基的脸色渐渐阴沉,他抬起头,说道:“季高,武昌昨夜被长毛攻破,守城官军死伤大半,程制军下落不明,估计凶多吉少。咳,湖广是彻底烂了!这个洪秀全,他怎么就单单咬住湖广不放呢?”
左宗棠喃喃道:“照此说来,长沙又要有大的战事了!抚台大人,您是怎么打算的?长毛夺了武昌,必定二次夺我长沙!”
张亮基沉思着说道:“季高,你现在就起个稿,本部院除了请求朝廷增兵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看看能不能把向荣留下来。向荣从广西一路杀来,身经百战,他若能留下来,长沙或许能逃过此次劫难。季高,你以为呢?”
左宗棠想了想道:“大人所言甚是。但山人大胆以为,若朝廷不肯让向军门留下来又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