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察到有人盯梢,因为我的皮肤感到扎刺。我四下环视了一圈,满眼皆是雾气和草地。
“怎么了?”凯瑟琳不安地问,我做了个鬼脸逗她,她释怀地咧开嘴笑了。
“我们跑吧,”我说。
我们互相追逐着跑回街上,终于摆脱了遭人尾随的阴影。
那天上午晚些时候,麦克 嘉瑞特夫人开车送我回家,车上还有凯瑟琳。看来麦克 奇夫人解除了对凯瑟琳去我家的禁令,出发前她在车里等着,让凯瑟琳帮我把屋子里的东西搬上车。我家的房子一直都很凉爽,窗子上的藤蔓把热浪挡在屋外。
“你的房间真大,”凯瑟琳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的房间――淡蓝色墙壁,象牙白护墙板,花冠形装饰线条,深蓝色天鹅绒窗帘垂在窗户里面。“你不用和别人合用房间,你居然还有自己的浴室!”
她特别喜欢我的床头灯――灯上戴着一个五边形的瓷灯罩。没开灯的时候,这个灯罩看似凹凸不平的象牙;点上灯后,每一面都显现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鸟儿:蓝松鸦、主红雀、小燕雀、黄鹂和鸽子。凯瑟琳把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复折腾了好几次。“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瓷器叫做隐雕瓷。”好几年前我问过父亲同样的问题。“这些瓷片都经过雕刻和绘画,你往灯罩里面看就能看到了。”
“不看也罢,”她说。“我觉得它很神奇,对具体的原理没兴趣。”她关上灯,说:“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在某些方面我是幸运的,”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但是和你相比,我的生活中远没有那么多乐趣。”
事实就是这样。她抓着我的臂膀,说:“要是我们俩是姐妹就好了。”
我们下楼的时候,父亲正好走过,他手里拽着一本书。他抬头看到我们俩。“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来了一群大象呢。”
他和凯瑟琳握手问好――凯瑟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然后他就告辞往书房走去。
我们朝门口走。
“你父亲简直魅力十足,”凯瑟琳轻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无以言对。
“他患了红斑狼疮,真为他难过,”凯瑟琳开了门,突然转身回来对我说:“他有摇滚明星的气质。我们的父亲长得像个屠夫似的,他也确实是个屠夫。艾蕾,你可真够幸福的。”
她走后,房子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大。我到书房找父亲,他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书。我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纤长的手托着腮帮子,漂亮的嘴唇上似乎始终凝结着一丝失望,睫毛又黑又长。没错,父亲的长相确实英俊性感。我心里纳闷着他可曾感到过孤独。
“什么事,艾蕾?”他问,没有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依然深沉而富有音韵。
“我想和你谈谈,”我说。
他抬起脸,看着我问:“谈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有关自行车的事。”
父亲起先表示他要考虑一下再说。几天后,他说他和丹尼斯商量过了,丹尼斯认为骑车是一种有益健康的锻炼。
我们去买自行车那天,父亲对我说:“我知道你在一点点长大,也知道你需要更多的独立空间。”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些我都明白,把你留在家里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到外面去我很不放心。”
我们坐在他的黑色老款捷豹车里――这可是件难得的事情。他每个月用一次车,几乎从来没有带上过我。
这是七月末的一个午后,艳阳高照。他穿着平时的深色西服――我曾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去购物,他说他的西服和衬衫都是在伦敦定做的――他的装束还有宽沿帽、墨镜、手套以及一条围巾,都是用来防御太阳的。其他人要是这么穿戴,可能会显得古怪异样,但我父亲依然不失优雅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