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吃了一惊。我在家里从没见过礼品包装,也没见过设计独特的陶瓷餐具。即便在圣诞节(丹尼斯尽力营造节日的气氛,带动我们一起庆祝,父亲和鲁特却不改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们也不会花心思包装礼物,每个人收到的礼物都是相当实用的。
“现在就打开吧,”凯瑟琳说,其他几个孩子也催我赶快打开礼盒。我逐个撕开包装盒,有发夹、香皂、蓝色花玻璃烛托和圆柱形蜡烛套装、一张CD(毋庸置疑,肯定是坎克斯乐队的),还有一部一次性相机。
“你用它拍些你家的照片,回头让我们看看,”迈克尔解释道。
“你可以自己到我家来看啊,”我说。
他摇着头说:“妈妈不许我们去。”
麦克 奇夫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我家呢?她在厨房里忙,我不想去打搅她。以后再细问吧,我心想。
“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我说。
随后,他们为我点上生日蜡烛,一起合唱生日歌,我的眼泪差点就冒出来了――原因并非你们所想的。我借着粉红色小蜡烛的烛光凝视着这一家子,他们和睦美满,其乐融融,连那条混血狗都是这个家里不可缺少的一员。这一生中,我第一次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晚餐后,麦克 嘉瑞特一家聚起居室看电视,他们争先恐后抢着要看不同的节目,最后大家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全家先一起看一部记录片;看完,麦克 嘉瑞特先生和夫人带小嘉瑞特去睡觉;接下来的时间,电视机就由我们三人支配了。
十三岁的我第一回看电视,这是一次奇特的体验。硕大的屏幕上跃动着缤纷各异的色彩和形状,电视机俨然一个活物。声音似乎不是电视机发出来的,而是从我们周围的墙里传出来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头狮子和一条鬣狗厮斗的场景,我吓得马上闭住眼睛;画面太生动,太逼真了。
迈克尔的声音帮我破除了电视的魔咒。他坐在我身后(我和凯瑟琳靠着垫子坐在地上),他看电视喜欢评头论足,为电视上的情节做旁白注解,仿佛屏幕上的动物开口说话了。一头凶猛的狮子站在山上俯视山下正在吃草的羚羊,口中喃喃道:“我能用它拌薯条吃吗?”
整个屋子都笑开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出于礼貌我也跟着笑了笑。迈克尔的父亲嫌他烦,不许他再讲下去了。
看完记录片,麦克 奇先生和夫人带着几个年幼的孩子一起回房间去了。我站起来。
“你去哪里?”迈克尔问。“好玩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握着遥控器让电视屏幕不停地变脸。紧接着我就搞清楚了我们要看的是吸血鬼电影――又一个初次体验。
不知是因为房间狭小局促,还是因为硕大的屏幕让我觉得压抑,或是因为我在一顿饱餐后又吞了一大块蛋糕,亦或是因为这部电影的气氛――长着尖牙的惨白怪物躺在棺材里,一到夜里就爬出来喝人血,我刚看了十分钟左右,喉咙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我直冲盥洗室,关上门,又是一阵恶心。我抓着马桶边缘,闭着眼睛狂吐不止,直到把胃吐空了,恶心的感觉方才退去,我慢慢睁开眼。
我打开水龙头,把自来水往脸上泼,水是冰冷的。抬起头,我看到自己的脸在水盆上方的镜子里扭动,面无血色,脸上挂着一颗颗汗珠,眼睛大而阴郁。我张开嘴,往里面灌水,冲漱呕吐留下的酸水。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居然在镜子里变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