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晚上睡觉的样子像个士兵,”凯瑟琳发起了反攻。她站得挺直,双手垂在两边。“就像这样,笔直地躺一整个晚上,从来不变姿势。”
“我可不像凯瑟琳,”迈克尔接着话茬子说。“她老是翻来转去,把被子全翻到地上去,闹腾到冻醒为止。”
他们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尽的事。又有一个声音插话进来,说这个在天亮前就会醒,讲那个睡觉说梦话。我边吃土司和可可,边听他们互相八卦,讲述自己身边的趣闻轶事;他们的声音似乎离我很遥远。
“你没事吧?”这是凯瑟琳的声音,她凑到我耳边问。
“没事。”
“我们是一群叽喳虫。妈妈说我们比猴子还烦。”凯瑟琳又甩了甩辫子。不管她多用力,过不了多久辫子又会顺着肩膀滑到胸前。她长着一张小脸蛋,相貌很平常,笑起来倒是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你十三岁?”
“十二岁,”我说。“过了今年夏天我就十三岁了。”
“你什么时候生日?”
一桌孩子逐个散去,最后这间房里只剩下我和凯瑟琳。她谈到宠物、服饰、电视剧,尽是些我没概念的东西――就算知道,也只是从书上读到的,和实际生活始终隔着一层纱。
“你老是这么穿吗?”她问,并无敌意。
我从上到下对自己打量了一番,一件上浆白棉衬衣和一条宽松的上浆深色裤子。“是的。”我心中暗自加了一句,都怪你母亲,衣服都是她帮我买的。
说句公道话,麦克 奇夫人一开始并没有替我买灰暗单调的素装。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两三岁左右,她买了一套颜色鲜亮的佩斯利花呢运动装,上面印着红绿蓝三色螺旋纹。我父亲见到这件衣服时脸色煞变,他要求她立刻把衣服从我身上脱下来。
凯瑟琳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紫色的T恤。我心想,它们为什么没上浆呢?
“妈妈说你的生活需要一些色彩。”凯瑟琳站起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间。”
在去凯瑟琳房间的途中,我们经过一块杂乱的地方,那儿靠墙摆着一台电视机。“那个大电视是父亲买给我们的圣诞礼物,”凯瑟琳说。
麦克 嘉瑞特一家挤在两张沙发和几个形状不一的椅子上,有几个孩子靠着地毯上的枕头;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在那块屏幕上,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正在移动的奇怪生物。
“那是什么?”我问她。
“外星人啊,”她说。“迈克尔是个十足的科幻频道迷。”
我从没见过电视机,但我没有告诉她。我说,“雷 布莱伯利写过外星人的故事。”
“没听说过此人。”她走在前面带我上了楼,打开一扇房门,房间比我卧室的壁橱略微大一些。“请进,”她招呼我进去。
房间里塞得满满的:一张双层床、两个小五斗橱、一个书桌、一个椅子、鞋子乱七八糟地丢在绒毛红地毯上。这里没有窗户,墙上贴满了海报和杂志上剪下的图片。五斗橱上一个黑色的盒子发出隆隆的音乐声,旁边是CD盒,都是我不知道的音乐;在我们家能听到的通常是古典乐、交响乐和歌剧。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我问。
“朋克、流行、摇滚。现在你听到的是坎克斯乐队的作品。”她顺手指了指书桌上方的海报:一个长发男子一身黑色装束,嘴巴张开,呈吼叫状。“我喜欢那些音乐。你呢?”
“我从未听说过这类音乐,”我答道。
我以前从没听过这种音乐,”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