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饼充饥(1)

朱重八和如悟被绑在两根柱子上,背后的停灵台上就是棺材。这几天他们白天一直被绑着,只有睡觉时才有人来给他们松绑。

如悟情绪低落,整天闭着眼、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渴,我饿,我快要死了。”朱重八“哼”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稻草,说:“你是个废物,胆小鬼!你若不咬出我来,起码有我能来救你。”

如悟神情慌张,他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会来杀我们吗?”

朱重八翻了翻眼睛,说:“他们都不敢开杀戒。没事,死不了,咱们一定有贵人。”话音刚落,听见有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朱重八向门外看,如悟也睁开了眼睛,恐惧地望着门口。

来人是云奇,朱重八马上笑道:“哈哈,贵人来了!”

云奇进来后,迅速为他们松了绑,如悟一屁股坐到地下:“如净啊,你快跑吧,我的腿伤了,也跑不快。”

云奇说:“你们不用着急。庙里的师兄弟全都跑光了,没人来管你们了。你们两个打算到哪里去?”

如悟说自己要跟着如净,朱重八嫌他没主见又很窝囊,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带你这个出卖朋友的人。”

“下回不再卖了还不行吗?”如悟可怜巴巴地说。

朱重八闻言默然,想想又有些心酸,父母、大哥死了,嫂子带了侄儿逃难去了,二哥入赘别人家,自己无处可去。

“好在有一身和尚的百衲衣,有一个饭钵,足够了!”他安慰自己似地说,“百衲衣就是百家衣,吃百家饭也是佛门的根本。”

“好啊,”如悟赶紧道,“你能要到饭,我分半钵吃。”

朱重八瞅了他一眼,说:“好吧,你先弄点吃的,我们好上路。”如悟答应后想了想,就直奔粮仓,趴在地上,将那些散落在砖缝间的麦粒,一粒粒的拾起,好不容易才聚了半捧。他用这少得可怜的麦粒,熬了一锅稀粥,三个人也顾不了那么多,扒拉着几口就下了肚。

云奇是守成持重的人,空了吩咐他看守寺庙、寺产,让他在房前屋后种几亩菜地过活,云奇答应了,他本来也不想出去漂泊流浪。

吃完粥告别云奇后,朱重八和如悟走府过县,先向西游食,吃尽了辛苦,受尽了白眼。在进入庐州地面时,两个人都已贫病交加,面黄肌瘦,如悟盼着到了庐州大地方,找家大财主化化经缘,能吃一顿饱饭。

庐州过去虽是繁华所在,现在也是一片民生凋敝景象,店铺关门的多,路上行人稀少,讨饭的倒是随处可见。

朱重八和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如悟走走停停,累得不行,如悟不解地说:“怎么庐州城里也这么多要饭的?”

朱重八很无奈,“如今是讨饭的比施舍饭的多!我们又何尝不是讨饭的?和乞丐不同的,只是我们手上有个和尚的钵而已。”

如悟忽然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有九层台阶的富豪朱漆大门让他看。他们决定到那个高门楼去化斋。

还没走到门口,朱重八就听见几声清脆的净鞭响,随后有几顶绿呢大轿向大院抬过去,跟班的一大溜。院门中门洞开,一个穿戴奢华、腆着大肚子的中年人在大门口迎接客人。

朱重八恍然大悟道:“这是往来无白丁啊,一定是官宦人家。”

一个看热闹的老者看了他一眼,说:“官倒不是,可是官都得来拜他,财神啊。”朱重八心想,哦,原来是个富甲一方的人。那老者说:“你们外乡人有所不知,你们看见那个富态的胖子了吗?庐州、姑苏到处有他的田产。他叫什么名没人知道,外号谁都知道,叫钱万三。”

如悟说:“一定是说他有一万三千两银子?由此而得名。”老者说,不是那意思,他有一万顷良田,一万两金子,一万间房子,合起来不是万三了吗?朱重八很高兴,说:“那该叫钱三万。如悟,走,今天运气好,钱三万说不定给咱一顿好斋饭吃。”边说边往前凑,这时那些达官贵人已经在大门外落轿,被钱万三迎进大门。

朱重八毫不客气地上去说:“钱员外,我们是游方僧人,久闻施主仗义疏财,今日想来贵府化点斋……”客套话还没说完,钱万三已经怒了,像赶狗一样挥挥手,说:“去去去!没看见我忙着吗?这年头,要饭的都能挤破门了!”

朱重八一愣,忙道:“我们是僧人,并不是讨饭的。”

钱万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看不出你哪点比要饭花子强。”转身引着下了轿的官吏,一路谈笑风生地进去了。朱重八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觉怒火填胸。如悟还想上前,家仆一边关大门,一边放出几条恶犬,一路狂咬,吓得乞丐们跌跌撞撞四散逃走,尽管朱重八手里有一根锡杖可以防身,但腿上还是被恶犬咬了一口。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朱重八和如悟颓丧而疲惫地坐在一户人家的篱笆墙外,望着钱家高门楼,如悟抱怨说:“有钱人这么狠!只会巴结官府。”朱重八心里暗暗地较劲,心想我记住了,记你八辈子,好你个钱万三!有朝一日老子出人头地,我会叫天下的富人管穷人叫爷爷。

如悟看朱重八愤愤不平,撇嘴说:“你一个和尚能怎么样?由烧火僧熬到住持,也还是当和尚撞钟,哪个富户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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