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释他所看到的现象,贝特曼认为他看到了两性之间的本质区别——雄性产生大量微小、廉价的精子,而雌性则只产生少许大而且珍贵的卵子。他还指出,许多物种中的雌性都能将精子储存数天、数月,有些甚至可以保存数年,这就是说,雌性动物从一次交配中获得的精子,原则上可满足她一生的需要。因此,贝特曼认为,一只雄性动物就足以使得许多雌性动物的所有卵子受精。据此,他进而得出以下结论:雌性动物的生殖能力受到她们排卵速度的控制,而对于雄性动物来说,其生殖能力则受到他们能够遇到并且征服的雌性动物数量的限制。所以,贝特曼兴奋地宣布,雄性动物是天生的花花公子,而雌性动物是天生的贞女,对超过必要的交配行为不感兴趣,甚至怀有敌意,只有在非同寻常的情况下,才会有例外出现。如果依据这种观点,忒吉,你的伴侣对你的性狂热简直是不可思议、令人费解;他应该去勾引其他的竹节虫,而不是粘着你不放。
可是,这种“男人花心、女人忠诚”的假设——客气的说法是贝特曼法则——非常流行。年高德劭的人赞美这句话,女权主义者更是频频引用它,而科学家则从科学角度论证这句话,他们说雌性对性事的冷淡是基于以下原因:害怕染上性病或者在交配的时候被猎杀者侵袭。当然,的确有些物种中的雌性一生只交配一次,比如苜蓿芽切叶蜂(苜蓿芽切叶蜂,英文名字为alfalfa leafcutter bee,拉丁文学名为Megachile rotundata。)。在其他的种群中,雄性动物往往有多个性伴侣,还有些甚至饥渴到跟不同种群的雌性动物发生性关系,例如金鱼偶尔会被一些发情的青蛙强暴而淹死。但在绝大多数的种群中,真的是“男人花心、女人忠诚”吗?哈哈,正好相反!
贝特曼的理论从本质上来说就是错的。在绝大多数的动物种群中,雌性与其说是圣女,不如说是荡妇。她们绝对不是一生只交配一次,而是会和许多个雄性发生性关系,交配次数往往比使卵子受精所必需的交配次数多得多。
贝特曼是如何得出这一荒谬的结论的呢?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纯属巧合。我说过,黄果蝇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一直是最受科学家欢迎的研究对象。(果蝇因寿命短,繁殖力强,故经常被用在遗传实验中。)雌性黄果蝇的确比较矜持,一般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才交配一次。但有些种类的果蝇则大为不同,如雌性大翅红眼果蝇(大翅红眼果蝇,拉丁文学名为Drosophila hydei。)一般在每天早晨都要交配数次。即使在黄果蝇中,雌性也并不像贝特曼想象的那么贞节。他得出错误结论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的实验时间太短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如果他对那些果蝇的观察时间超过一个星期的话,他就会发现雌性果蝇将会恢复她们的欲望——没错儿,那些一周只交配一次的果蝇比她们淫荡的果蝇姐妹们的后代要少。
之所以直到30多年后,才有人觉察到贝特曼的理论有问题,是因为他的逻辑听起来合情合理,而且,他的理论似乎得到了实验观察的验证。通过对哺乳动物和鸟类的生活进行数千小时的观察,并没有发现雌性动物对她们的伴侣有不忠行为。然而,这只是以偏概全。甚至在科学家注意到许多物种里的雌性——特别是昆虫——性生活比较混乱的时候,也没有马上怀疑贝特曼的理论。当雌性动物交配的对象多过估计数字时,科学家一般是认为她们出现了“功能异常”或者是遭到了雄性动物的误导,而没有想到她们这么做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