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年底,刘永顺的团队再赴铁矿石谈判桌,结果却赢得了一次最悲情的谈判。如本章开头所述,的涨幅前所未有,这次失利像一枚尖利的楔子扎进了中国钢铁企业的心中。
“其实我们都意识到肯定会涨,但没想到一下子涨了这么多!”得知最终谈判结果后,许多没有参与谈判的钢铁企业都发出这样的感慨。显然,这个结果让他们叫苦连天,感慨之余不乏愤懑的声音。
回顾谈判初始阶段,虽然已经耳闻涨价传言,但比起前一年,中国方面其实还是有些底气了。
刘永顺曾在2001年倡议国内钢厂赴海外寻矿,这一倡议最先在宝钢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实施。2001年,宝钢就和巴西MBR公司签署了长期采购铁矿石的协议;2003年,宝钢又和淡水河谷签署了新的铁矿石长期供应协议。国内的其他企业也纷纷试探性地出海,首都钢铁、武汉钢铁、唐山钢铁、马鞍山钢铁、江苏沙钢都与国外矿企展开了各种形式的合作。
但这些都只是大家刚开始“一相情愿”的想法。因为对手明显更加强势。
过去的一年里,中国惊人的需求让三大矿业巨头兴奋不已。2004年中国铁矿石进口量再创新高,全年总计亿吨,比前一年增加了6000万吨,同比增长了40%,贸易金额同比上涨了161%。更关键的是,按现货市场的到岸价来计算,这一年中国进口的铁矿石的平均到岸价是美元/吨,前一年是美元/吨,同比上涨了。而当年的长协矿涨幅只有,因此,三巨头理直气壮地摆出了要求涨价的理由:正是由于中国对铁矿石的巨大需求,致使全球铁矿石价格不断攀升;中国市场的现货价格又大大高出长协矿,现货矿都涨了那么多,长协矿没有理由不要求涨价。
淡水河谷很早就放出话来,要求至少涨价90%。一时间,市场哗然,不少业内人士甚至以为淡水河谷是在开玩笑。事实上,这个涨价要求是1月21日由淡水河谷董事会提出来的,并非笑谈。
无论如何,这个涨价幅度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要知道,就在谈判开始前,澳大利亚铁矿石业内人士曾放出来风,说这次的铁矿石价格将上调30%。这是长协矿市场存在25年以来最大的涨幅。
2005年1月,必和必拓、力拓所代表的澳大利亚铁矿石供应商与日本五大钢铁企业正在东京进行第三轮谈判。两拓给出的报价是上涨50%,而日本方面却只愿意接受最多20%的涨幅。双方要价悬殊,谈判一直僵持不下。淡水河谷提出上涨90%的要求后,铁矿石谈判瞬间降到冰点。
正在外界揣测事态下一步将如何发展时,新日铁却于2月22日宣布,与淡水河谷达成协议,以比前一年涨价的幅度作为新一年的长协矿供货价格。2月23日,新日铁宣布与力拓达成了同样价格涨幅的供货协议,同一天,韩国浦项制铁也接受了淡水河谷的涨价要求。
在国际铁矿石谈判机制的框架下,按照惯例,供需双方只要有一家需求方谈定了价格,其他的谈判就此中止,并以谈定的价格作为当年铁矿石的基准价。也就是说,宝钢所代表的中国方面和欧洲钢企也必须接受的涨幅。
但是这一次,宝钢和欧洲钢企都不打算遵守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拒绝接受由新日铁主导的协议价格。在新日铁宣布谈判结果的当天,宝钢在公司网站上发表了态度强硬的声明:“这个涨幅超出了钢铁业能承受的范围,必将对全球钢铁业的长期健康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也不利于整个钢铁上下游产业链的长期健康发展。”
宝钢说“不”的态度得到了国内媒体的一致赞扬。
2月24日,刘永顺在日本与三大矿单独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
然而,宝钢的抵制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2月28日,还是黯然接受了新日铁与淡水河谷谈下来的基准价。
中方在谈判桌上再度失语,暴涨的结果一时间让国内钢铁业哀鸿遍野。
这次铁矿石价格暴涨引起了政府的关注。
3月30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北京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分析了当前钢铁供求形势和价格走势,强调要进一步搞好对钢铁工业发展的宏观调控,采取更直接、更有力的措施,应对国际铁矿石价格大幅上涨的问题。会议提出,要加强铁矿石进口协调和管理,整顿和规范铁矿石经营秩序。
3月31日,中钢协召集惶惶不安的钢铁企业齐聚北京商量铁矿石涨价对策。与会的16家大型国有钢企一直赞同成立中国钢铁工业协会进口铁矿石工作委员会,并希望召集其他具有进口铁矿石资格的企业共同加入委员会,进一步加强进口铁矿石的统一协调。
同一天,中国五矿化工进出口商会也召开了铁矿石分会工作会议,研究解决进口印度铁矿石的问题,并成立了铁矿石印度进口协调小组。
这一年,趁淡水河谷、力拓要求大幅涨价,占中国铁矿石进口1/4强的印度矿也开始躁动起来。印度方面急于希望中国能向印度出口焦炭,“用焦炭换铁矿石”,不惜抑制向中国出口铁矿石。当时印度铁道部部长拉鲁?亚达夫希望对印度出口的铁矿石,课以两倍于运往本国钢厂的运输税;同时印度钢铁部还建议国家矿业发展公司采用双重定价系统。
4月1日,铁矿石长期进口合同开始按照新一年的谈判价格执行。
然而,当人们以为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时,却蓦然发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是暂时停火,2004年的铁矿石故事还未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