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了格里高利·派克的女人

4年前,23岁的维罗尼卡?帕萨尼还是《法兰西星期日画刊》的一名记者,同妈妈和一个兄弟生活在巴黎,她有两个十分明确的抱负:成为一名有名的重要记者,嫁给格利高里?派克。毫无疑问,只要坚定不移,她能够成为一名重要记者,因为她聪明、大胆,写作能力也不错。嫁给格利高里?派克的可能性则不那么有把握,这首先是因为,这个姑娘并不太漂亮,第二个原因是,她没有机会去吸引像格利高里?派克这样一个傲慢的人,最后一点是,派克已经同一个女人结婚整整15年。然而,维罗尼卡并不举手投降。她等着派克前来欧洲。当她知道派克在罗马时,她登上火车,来到罗马电影城,派克正在那里拍摄《罗马假日》。她提出对他进行采访,但格利高里不想见她,她只好回到巴黎,期待着派克到巴黎来。一年后,维罗尼卡遇上好运。格利高里十分温顺,维罗尼卡完成了那次有名的采访,但一直没有把它写出来。实际上,他们会面之后,她的整整一生不再是写文章,而是跑遍世界各地,追随她的这个偶像。

格利高里前往伦敦,维罗尼卡也去伦敦,格利高里前往孟买,维罗尼卡也去孟买,格利高里前往马德里,维罗尼卡也去马德里。为了支付昂贵的旅行费用,维罗尼卡卖掉了并不很值钱的家产,当她再也没有什么可卖的时候,格利高里?派克向葛丽泰提出了离婚请求,并将维罗尼卡带到好莱坞,等待这场艰难的爱情最后能够合法化。

这一决定极不谨慎,好莱坞以极大的反感对待维罗尼卡,如此敌视地对待一个违背规则的姑娘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人们称她“嘿,那个家伙”,人们邀请格利高里参加活动时把她撇到一边,人们以恶毒的语言评论她。《内幕新闻》甚至写道,她是如此征服他的,即她不是请他提供消息,而是要求到他的卫生间去冲个澡:维罗尼卡对他说:“我穷到家了,连冲个澡的地方都没有。”

赫达?霍珀以极为怨恨的口气同我谈到维罗尼卡之后,我有机会认识了她。那是在瓦伦蒂娜?科尔泰塞家里,她请我们同马里萨?帕一起吃饭。

我们就要上桌时,一个姑娘来了,她中等身材,非常瘦,瘦得不可思议,脸很长很窄,像灵犭是(“犭”和“是”应该合成一个字)犬的嘴脸,她迟疑不决,好像每迈一步就感到马上要晕过去。

让我吃惊的是,她将她那细而瘦的脖子伸起来显示胜利和挑衅的动作以及她那强装的微笑。在她身上好像存在某种东西,这是一种胜利和命运结合在一起的东西。她并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很少谈她自己和她的丈夫,好像是把自己包裹在可怕的怀疑之中。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带我到她家,去认识安东尼,即她这次婚姻生的儿子。

派克夫妇住在苏密特山的一个不太大的别墅里,距玛丽?毕克馥和弗雷德?阿斯泰尔的豪华别墅不太远。派克夫妇不得不离开格利高里原来那个漂亮别墅,法官将它判给了他的前妻葛丽泰。我并没有问维罗尼卡,所有这些是她对我说的。在此后的那段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她开着的汽车很旧,很难看,这是格利高里?派克拥有的唯一一辆车。另外那辆非常豪华,法官命令派克将那辆车和别墅一起留给葛丽泰。

“唉,就是这样!”维罗尼卡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她猜到了我在想些什么。来到门前时,她愤怒地紧急刹住车。花园里有个健壮的金发年轻小伙,穿一条牛仔裤,身上的花格衫上有些污点,正在磨一把打猎用的砍刀。这是格利高里?派克的大儿子。

“你好,约翰。”维罗尼卡同他打招呼,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小伙子的眼连抬都没有抬一下,嘟哝了一句什么,继续磨他的那把砍刀,只是在维罗尼卡走过去之后,才转过身来。我觉得,从他那双蓝色的眼里可以看出敌视的目光。维罗尼卡感觉到了这种目光,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约翰,你要吃饭吗?”她以和缓的口气问他。小伙子没有回答,不耐烦地耸耸肩。维罗尼卡咬着嘴唇,从我身边走开,以免让我再看到更坏的情况。她的丈夫在制片厂,这样她就可以带我看她的这个家,看刻着“格雷戈和维罗尼卡”的银制烟灰缸,看他们旅行时带回的各种纪念品以及那间放着带顶罩的粉红色双人床的卧室。最后,她打开儿童房的门,安东尼正在这间房内的摇篮中睡觉。她将他轻轻抱起来。他很胖,没穿衣服,像美国的所有孩子一样,皮肤晒得红红的。她把他抱在心口,眼中放出亮光。“只要有他,”维罗尼卡说,“一切将会更好。在好莱坞,人们很看重孩子。”

如果这“更好”意味着这么多的忧愁和这么多的悲哀,谁能知道此前曾是多么“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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