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玛丽莲·梦露(5)

两年后,玛莉莲赶走米尔顿?格林,嫁给了阿瑟?米勒。在这样的机会之下,十几个记者几乎是面对面地采访了她。对她进行采访已经不再是一种轰动事件。我虚伪地认真告诉自己,现在,对我来说,见不见她已经无关紧要。如果我在一个酒吧遇到她,我也只会厌恶地看她一眼。我一直在欧洲,即使离开这个大洲也不会很远,玛莉莲在纽约,如此邂逅的危险看来不会发生。可是,这样一天又不可避免地来到了,这就是,再次派我前往好莱坞采访。我乘坐的飞机飞往洛杉矶,中途在纽约停一次。我喜欢纽约,但是,一想到我那次在这座城市所忍受的一切,我就根本不想再登它的门边。“我不出艾德威尔德机场,一步也不离开。”我对报社这样说,显出毫不在乎的语气,其实并非毫不在乎。“我要换飞机,立即到好莱坞去。”那些阴险的家伙们却是另外一种想法:“不,不要这样。你可以出去转转,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对你可能有用。”于是,我在纽约下了飞机。不管怎么说,这次我没有必要去见什么玛莉莲?梦露了,或者写什么有关她的文章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几乎可以说,我很轻松。没有了玛莉莲?梦露这一梦魇,这座城市多么漂亮啊!高楼大厦显得更加高大,黑人显得更黑,地下传来的隆隆声像情歌一样甜蜜。是的,所有的压力确实都化为乌有了。玛莉莲可以不打搅我地住在纽约,我甚至可以给欧文?霍夫曼打电话而不会出现给他制造麻烦的危险。欧文来了,他还是那么消瘦,还是那样近视,头发披在脖子后面,还是那样激动。我的上帝,不谈什么玛莉莲喝着威士忌是多么惬意啊!不提她的名字的欧文是多么亲切啊!他谈的是他的课程,谈的是我的泡泡式的服装,说这在美国还不流行,显得有点儿可笑。他谈的是匈牙利,在匈牙利事件期间我曾到那里去了几天。“我多么羡慕你啊!匈牙利的那些造反的人真的那么英勇?”他亲切地笑着,我没有注意到已经换了一个话题。突然,他的笑意从嘴唇上消失了,脸色阴沉,几乎像是要向我宣布他家的什么不幸。欧文最后说:“亲爱的,如果我不说,似乎有点儿不够朋友。亲爱的,你应该写一篇文章。亲爱的,不要这样看着我。亲爱的,玛莉莲怀孕了。”

“啊,不!不,不,不会的!”我喊起来,把威士忌都给撒了。一滴冰冷的液体撒到我的前额。必须知道报纸是怎么回事才能知道,对它们来说,玛莉莲就要临产该是多么重要的消息。在它们眼里,这就好比一场战争,就好比一位教皇去世了,就好比一位国王要成婚。一个记者知道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而不给自己的报社写稿,就会被看做是一个叛徒。我摇晃着站起来。“欧文,陪我走一趟。”我说。“我不舒服。”我们默默走着,一直走到旅馆,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我的背叛。

不,不能让玛莉莲梦露毁掉我在纽约的这几个小时的宁静,我不能再次去傻乎乎地追寻她,我不写这条消息。再说,我的工作是到好莱坞采访。我拿出我房间的钥匙,平静地盯着欧文的眼对他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们说好了,对吧?”“我们说好了。”欧文回答说。这时,侍者对我说:“有您的一封电报。”

我一边打开那张电报纸,一边感觉到,一股凉气沿着后背在流窜。电报写道:“请尽快就梦露即将临产写2000字回来。《欧洲人》周刊。”欧文的大笑差点儿让我晕过去。欧文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竟能如此大笑,他笑得放肆,笑得苦涩,眼泪把眼镜都给弄湿了,差一点缓不过气来。他的脸紫得像个茄子,等他平静下来时,我的那种休克状态也过去了。我感到,我可以做所有的一切,我感到神勇无比。“好吧,”我像个就要赴死的人一样说,“你觉得这次你能帮我见到玛莉莲吗?”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任何一项物理定律都会确认,某些看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最后都会发生。在我写第一句时,欧文就在我面前,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能看到他,我能触摸到他。当我写完的时候,我的眼前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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