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玉欲跟众女儿长厮守,必要遵从“约法三章”

袭人劝宝玉,句句都是正理,但宝玉哪里是负责任的主子?谁不以为将来有几千年的日子要过?可是若将袭人劝宝玉一段,与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段对照读来,读者似乎又听见警幻的叹息:“痴儿竟尚未悟!”一句定评,是通部红楼一句大感慨。

若说袭人不过是个丫头,宝玉纵然有情,也是有限。【宝玉笑道:“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宝玉这句话是就现实而言,袭人如果熬出头,一定会有八人轿子坐。但袭人听了反而冷笑,因为袭人虽然是奴才,对现实的认识却一直比其他人要清醒,她只要自己的本分,并不要逾越本分逾越常理的东西。袭人对宝玉所要求的,不过是个姨娘的名分和待遇;但同时她也指出了宝玉要跟大家长相厮守,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到约法三章里面的条件,“胡言乱语要改,不喜读书要改,毁僧谤道调脂弄粉吃人嘴上擦的胭脂要改”,顺从家族意愿,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顺从贾政。袭人爱宝玉,喜欢宝玉,却并不同意宝玉离经叛道胡作非为浪荡终生。袭人跟林黛玉的区别就在于此。

林黛玉跟贾宝玉是有精神关联的,所以不会强逼贾宝玉归于正道;但是林黛玉也知道贾宝玉离经叛道的险恶,是以也不会眼看他离经叛道而置之不理。但是袭人和黛玉的区别并不是抹杀宝玉和袭人、黛玉之间的情分。宝玉并不是单纯一味地离经叛道而不通人情世故。他是一个很通达的男人,在他看来,有竹林之风的林黛玉固然极其优美,但潜心于世态人情的花袭人其实也很没错。袭人早已经看透了宝玉的出路只有顺从大家庭的愿望,光耀门楣才是正途,自己才真正算终身有靠,否则,宝玉是靠不住的,不仅不能保持祖宗家业,也不能给身边的女人遮风挡雨,如果宝玉不改,自己只有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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