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尼忽然惊奇地发觉自己已经听入神了,梅勒瑞牢牢地抓住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探究行事的意义、动机和认识自我的过程中,格尼已经从旁观的身份不知不觉地转化为参与的身份。仿佛头脑里的回忆和疑问令人坐立不安似的,梅勒瑞一面在大壁炉前来来回回地踱步,一面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只要我想起那个九岁的男孩,也就是我本人,我就会把他想成受害人,遭人勒索,只因自己渴望被关爱、崇拜、融入集体,就遭到了惩戒。他只想让那个大块头看得起自己而已。他受到的是这个冷酷世界的迫害。多可怜的小孩,虎爪下可怜的小绵羊。”
梅勒瑞忽然站定身躯,转而面向听众,柔声说:“他不仅是受害的一方,同时也是撒谎的家伙和小偷。”
听众里有一部分人似乎想要反对他的说法,另一部分人则点头称是。
“人家问这个孩子,钱是哪里来的,他撒谎了,他把自己说成小偷,只为引起那个可能是小偷的人的敬意。之后,当别人威胁要向他母亲告密的时候,他宁愿真的变成小偷,也不愿让母亲误以为他是小偷。他最关心的是如何控制别人对他的看法。与别人如何看待他相比,他是否真是小偷和撒谎的家伙并不重要。他的偷窃和说谎行为对他父母和那个大块头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也不重要,换言之,只要别人看待他的目光不变就行,他就敢撒谎、敢偷钱。直到他真的撒了谎、偷了钱,感到自尊心像是被酸腐蚀了一样难受时,他才明白这样做不对,并且从此开始痛恨自己,恨不能一死了之。”
梅勒瑞停顿了几秒没有说话,等待众人消化吸收他刚才所讲的案例,之后才继续说:“我想让大家做一件事情。列出名单来,记录下你受不了的人、你痛恨的人、欺负过你的人,然后扪心自问:‘我如何落到了这样的下场?我是怎么和这样的人搅在一起的?我的动机是什么?我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样子?’千万不要总想着那个人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我重复一遍,千万不要往那个方向想。我们不是要埋怨别人。我们这辈子都在埋怨别人,这么做对我们没好处。我们只能手捏一张毫无用处的名单,上面列满了每一次出差错时要责怪的人名!又冗长、又没用的名单!真正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是如何引狼入室,变成病态的双胞胎的?’为了得到别人的崇敬,我撒了谎,从此变成了双胞胎,你们又是如何变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