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谁能说自己心中无愧(3)

“她有什么事?”

“问得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叫‘问得好’?”

“我的意思是,她没说有什么事,只说你可以在午夜之前的任何时间给她打电话。”

格尼觉察到“午夜”这个词里绝对带着刺儿。

“她没留下电话号码吗?”

“没,估计她认为你有她的号码吧。”

格尼又接了一杯冰水,每喝一口都停下来默默思索一会儿。只要提到索雅,马德琳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想让她高兴,只有切断自己和索雅艺术馆的联系,也就是要放弃创作罪犯肖像作品,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但格尼不愿放弃。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夫妻俩刚才的交谈,格尼发现自己笨嘴拙舌,说话底气不足、前后矛盾。他不禁奇怪,像自己这么理性的人居然也如此脆弱,会为一些琐事耿耿于怀。他审问过无数犯罪嫌疑人,这些人的普遍特征就是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说话前后矛盾,追根溯源,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愧,可问题是格尼心中无愧。

心中无愧。这句话有问题,真的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可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没做过什么愧对别人的事情,对,没做什么一下子就能想起来的大事。但要说15年前,自己没做过愧对别人的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格尼把水杯放在水池里,擦干双手,走到玻璃门前,望着室外灰暗的世界。此时正值秋冬之交,纤细的雪花飘落在游廊上,大风卷起白雪,像细沙一样贴地飞扬。时光追溯到15年前,他绝不敢说自己心中无愧,因为那时出了一次事故。格尼强迫自己用痛不欲生的字眼儿来代替“事故”,就像按压一处红肿的伤口来判断发炎程度一样:

我们四岁的儿子夭折了。

他对自己轻声说出了这句话,比耳语声还小。那声音既模糊,又空洞,像是别人在说一样。

他承受不了这句话所带来的愧疚与哀伤,因此立即揪住刚刚提起的话题,想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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