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格尼穿着牛仔裤和舒服的旧线衣,来到室外的露台上。一轮满月躲在云里,洒下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影影绰绰的谷仓。格尼打算沿着土路穿过草场,向谷仓的方向散散步。
过了谷仓就是池塘。半路上,格尼听见一辆汽车从村庄的方向驶来,就停下脚步仔细地听,估摸着距离自己有大约半英里远。这是卡茨基尔山一个安静的角落,夜晚最大的声音就是野狼时断时续的号叫,因此汽车的噪音从很远处就能听到。
不一会儿,格尼就看到了马德琳汽车的车头灯照在草场四周打蔫的野菊花上。很快,汽车就朝着谷仓这边驶来。快到格尼跟前时,马德琳忽然把车停在了碎石子路上,关上车头灯,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眼睛逐渐适应着漆黑的夜色。
“你怎么在外面?”她温和地问。
“睡不着,脑子里想事情停不下来,只好绕着池塘散步。”
“好像要下雨了。”她话音刚落,空中就响起隆隆雷声。
格尼点点头。
马德琳站在他身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真好闻,我们一起散步吧。”她说,挽住格尼的一条胳膊。
夫妻俩走到池塘边,羊肠小道拓宽成一片光秃秃的土地,树林里有一只猫头鹰发出尖锐的叫声。确切地说,那并不一定是猫头鹰的叫声,只是一个熟悉的叫声而已。今年夏天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都以为是猫头鹰的叫声,后来又听到过几次,一次比一次确信那声音是猫头鹰的叫声。格尼的职业习惯让他想到,仅凭这个就认定发出叫声的动物是猫头鹰毫无逻辑可言。不过,虽然他喜欢动脑筋,练习逻辑思维能力,却也知道一旦道破玄机,就会惹恼马德琳。他熟悉妻子的脾气,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因此什么也没说。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到池塘的另一边,谁也没有开口,气氛平和。马德琳说得对,空气的味道甜丝丝的,很好闻。
他们俩很少能享受到这样的甜蜜时光:浓浓的爱意,亲密无间,一切尽在不言中。格尼回想起刚结婚的那几年,也就是事故发生之前的那几年,他和马德琳每一天都是这样甜蜜。他用“事故”这个普通的字眼儿将那件事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让剃刀般锋利的事实划伤他的心。那个事故,或者说是死亡,令两人的生活黯然失色。从此,婚姻只能靠惯性和责任来维系,而且摩擦不断,希望渺茫。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一种清澈明亮如钻石般的感觉环绕着夫妻俩,让格尼想起往日的幸福也许还能再回到两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