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森林(8)

“可连火也毁不了土地和种子”——不止一个年纪稍长的林区人这样说,“单凭火,可能连树都烧不死。”这说法听来新鲜,1987年那次特大森林火灾,在费翔那首歌唱过大约三个月之后,几天时间就剃头一样推平了漠河、阿木尔、铁路沿线的图强、育英、盘古和东部塔河地区的大森林。

5、在贮木场

塔源贮木场的场长周涌泉——那天是他带我去看新林那片樟子松,教会我辨认树的生死。

据说那是森林里最后一片樟子松的母树林,“加格达奇”这个名字在鄂伦春语里意思就是“有樟子松的地方”。那是一种更漂亮更罕见的松树,可起名字的时候肯定还漫山遍野都是吧……它的枝条在接近尖端的时候,完全是明亮的橙色,所以,即使在大雪前低沉的阴天,它的树身仍像保存着阳光一样。

在新林镇一幢新盖的居民楼的一面,肯定是模仿了凡高的笔触,有人囫囵用颜色涂满它,但仅根据颜色搭配,我还是能分辨画的是棵充满整个平面、充满平面里的天空、大地和山冈的大樟子松——画面里,树像普照之后的太阳完全失去了具体的形象,完全弥散成光和热。

“但什么是母树?”我问周,我以为树真的分雌雄,比如通过雪落下时一瞬间的震颤被区分。

“60年代,砍树砍到这儿,一个指挥说:‘停,总得留一小片原始林吧……’——这就是那时候的环保意识,而且,当时砍树的限制可多了,有那么好几十条,并且和你具体的劳动联系紧密,不容易忘……但后来,承包以后,谁管你什么‘阳坡造林,间伐为主’呢——森林的母亲,也就是种子的意思。叫种子林也可以吧。”可是,看那包围成公园保留地的趋势,这些母亲的种子似乎也不大可能继续向外扩散。

周涌泉一面说一面用我的相机给我拍照,他好摄影,这简易机器不能满足他要求。他和我一起在这片母树林边晨跑,难得地穿起一身运动装,平时他就在离新林50公里以南的塔源贮木场的办公楼里指挥场里大小事务。有时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去看一看在群山之间迅速移动的夕阳——它所过之处使树变成火焰的颜色,但是太迅速了,就在那一瞬间,周涌泉处理完了三桩工作,并抄起他的宝贝相机跑到窗子前:“哎呀,晚了一步,光线就没了,爬到房顶上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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