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继续写诗(4)

他一生未婚,思考诗时神情凝重,显得痛苦,但他的诗如在雪地划字,透着明朗的乐感和处子的洁净,以及学天体物理的人模仿文科生写作时的骄傲,当然也少不了冷水浴一般地显示男子气概,时不时大吼一声,调动云南的大山大河。

北京有诗人惊讶地向我打听:邹昆凌与米思及合编诗歌栏目的《滇池》杂志难道还在,这本杂志见证了中国当代诗歌的历史,海子等人未成名时总是成捆成捆寄来手稿……

这个诗歌编辑部认为:诗歌编辑的作用在于让好的句子比诗人更早到达读者。

在昆明邹昆凌是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还体现在他是联结一切人的枢纽,大家都买他的账,其他诗人都只彼此爱或恨着同类某个很小的侧面,有些人甚至不能共处一席,一些年轻人能为好诗,但还不具备自我解释把事说清的能力,几句不和就会翻脸动手,也很是下得狠手。我想起菲利浦?福雷形容小林一茶之后的日本俳人流派:“在公共广场,各派纷争论战,暗地里却相安无事”,只是这次我很难分辨昆明这些诗人是否还有“公共人”的一面。或者这一切虚虚实实已经压缩到了狭小的饭桌中。

当我在祥云,诗人洋子回忆当年与同学黑鸟、姚霏等在云大南门群殴,靠语言为生的人其实反而没什么共同语言。饭桌上各人肚里装满“自封的不可靠的知识”,谁也不比谁更有学问,谁也无法成为对方的知识,也因此,诗的才能最难学习和积累,它有它自己的命——灵感,人则因这偶然出现却又反复出现的东西耗尽了生命。诗人必须不厌倦地面对杂乱降临的灵感,就像记者不断拷问自己,中国地震你去过几回,同一种黑幕,你去揭过几回。

祥云的洋子内心仍藏着疯狂,和昭通情绪不稳定的诗人樊忠慰相似又不同,樊是完全内化的木讷的人,甚至有点“圣愚”,洋子则是个帅哥,在当地中学任音乐老师,仿佛是某个偶像剧的主人公:但主人公规定不能离开县城范围,但可以在这个范围内做任何疯狂浪漫的事……洋子与许多在偏远地方写诗的年轻人一样,靠互联网,反而对田园、乡土视而不见,追求最纯粹的西洋诗的境界,时而寂寞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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