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和你们一样,是个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我曾经无数次向VC 融钱,失败比成功不知道要多多少倍,走访10 个VC,10 个VC 统统都说“No”的情况是家常便饭。
无论你自以为是地把商业计划书包装得多么美妙,无论你的演示做得如何慷慨激昂,无论你是否有勇气把创业公司银行账号上那最后几个礼拜的经营钱全都博出来,打肿脸充胖子到高级餐厅里请几个VC 朋友大快朵颐,以为他们会对你开恩,那你绝对打错算盘了。在不断的失败中,我终于渐渐领会了融资中的那句术语,在西方,很多人喜欢把融资戏称之为“Death March”,即“死亡行军”。
后来我赚到了钱,VC 就开始来追捧我,再创了几次业,人累了,也变懒了,索性摇身一变,自己也当起了VC 。我每天看见这些来向我找钱的形形色色的创业者们,都会回想起我当年第一次向VC 融资的情形,那时是如此难、如此曲折、如此不能承受之轻,它几乎让我不堪回首。
每一个创业者都是为了一个梦。我们决然舍弃了大公司里的高就和高薪,我们变卖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为了这个梦踏上了创业的道路。租下一间令自己都感到寒碜的小小办公室,从此开始了让我们的梦想变成为现实的第一步,Apple 是这样走过来的、Google 是这样走过来的,世界上哪一个伟大的公司不都曾经有它们各自走过的第一步?!
开业的酒会上,朋友们祝贺你成为了“老板”,投你以羡慕的眼光,他们心里在想哪一天也要尝尝当老板的滋味儿(其实更多的人只是想想而已,永远是想的人多做的人少,真正敢跳出来自己当老板的永远是极少数,所以创业者是稀有珍贵动物);当然,还有的人在敬你酒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不确定的目光:这一切还得走着瞧,天晓得你能不能最后做成功呢?
创业的道路是漫长的。开业派对的短暂欢欣随之被日复一日的日夜苦干替代。到月底,当你发现每个月的收入勉强支付了房租、员工工资以后,留给自己的已经分文无剩,你难道不感叹吗?什么创业、什么自己当老板,压根是一个为别人打工的大大的打工仔!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从一个想法(Idea)到现实之间,从创业的勇气到滚滚涌来的财富之间有着一道天堑鸿沟。于是,长时间的入不敷出、几十张透支了的信用卡,终于把我这个年轻的CEO 逼到了悬崖的边缘,我每天黎明从噩梦中惊醒,留在床单上的是一个冷汗滴成的人影。
别人的推介给了我一线希望,他们告诉我世界上有一群特别有胆魄的投资人,名字叫“VC ”。VC 是慷慨无比的,他们一掷千金,认可你伟大的Idea 、给你高不可攀的估值;VC 会把你领到纳斯达克的敲钟台上,让你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我在冥冥中想象VC,仿佛看到了他们头上的光圈,觉得他们像上帝,像太阳,像千千万万创业者的大救星……有了VC 开闸放水,苦海无边中的和想入非非中的创业者们就统统得解放了。于是,我决定走上乞讨之路,我要去找到VC 大救星,跟着VC 干革命,去和VC 创造New New Thing!啊,伟大的VC 啊,我来啦……
我见到的第一个VC,不,我遭遇过却到今天为止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的一个VC,是一个永远以“Sorry”作为开场白的人。我发给他商业计划书和邮件少则3~5天、多则10 来天才有答复,开头总是千篇一律的“Sorry”,“Sorry 我出差了”,“Sorry 我电脑坏了”,“Sorry 我生病了”……终于我和他约上了见面机会,我从美国东部飞到加州租了车直奔到Redwood City,在预先约好的一个西班牙餐馆里足足等了6个小时,那VC 最后打来电话说“Sorry,我有急事去夏威夷了”。我那时相信VC 不是凡人,不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他,我只是想“大概上帝是很忙的吧”。
时隔不久,我又忽悠上了另一个VC 。这回人家倒是恪守信用,我准时到了他们的办公室,他们已经在等我了,我被领进了一个诺大无比的会议室,极少主义风格的建筑物中只放了一张长长的会议桌和靠椅,酷透酷透。我见到的是两个合伙人,一个高高瘦瘦,另一个矮矮胖胖,活像一对卡通兄弟。高个子沉默无语,矮个子滔滔不绝。我毕恭毕敬走入会议室时,矮个子的话让我大吃了一惊:“Come on in…take off your pants and we will grill you!”(快进来,把你的裤子脱了,我们要烧烤你)。上帝呀,脱了裤子烧烤?!Grill——煎烤牛排用的是完全一样的一个动词。那矮个子见我脸有疑色就解释了他用的俚语,意思是要你“赶紧去掉包装实话实说,接受我们的无情质疑”……
从这个时刻开始,到我最后一次找到钱,我不知去了Menlo Park 多少回,不知道见过多少个VC,不知多少回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次次脱光自己的裤子。当我在向VC 行乞的道路上走完了两万五千里路的时候,我曾经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告诉创业者弟兄们:VC 不是上帝,向VC 们乞讨岂有那么容易。
融资= “死亡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