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秘密文件警告说,“克里姆林宫拥有支配世界的计划”,并且谋求在1954年通过发动一场袭击来摧毁美国,除非美国大大增加自己的军事力量。因此,报告呼吁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来回击苏联和永久地动员公众来进行冷战。1
《美国国家安全的目标和计划》的公布,加强了五角大楼的反华强硬立场,因为强硬派主张对中国共产党政府采取更强硬的立场,并且反对承认中国政府。在笼罩着误解阴云的国务院,国务卿艾奇逊公开宣称:“苏联实际上完全控制了中国的共产党政府。”2由于这种强烈的敌视氛围,美国和苏联“现在为了各自的意图和目标进行了除军事冲突以外的一切战争。”2
正在这时,杜勒斯提出了一项使台湾脱离中国的计划,并且提交给了国务卿艾奇逊。这项攻击性计划挑战了中国对台湾的主权,并且是“在和平目的和遏制民族主义的借口下执行的”。2因此,美国向台湾派遣了军事顾问,增加了对台湾的军事援助,并且加强了“在中国和台湾的秘密行动”。2与此同时,美国国务院聘请的顾问建议,美国应当抓住一切机会“防止台湾落到共产党人的手里”。2
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的爆发,为上述计划的实施带来了机会。两天后,杜鲁门总统按照艾奇逊的建议单方面宣布台湾海峡为中立海域,因而美国第七舰队“立即在离大陆海岸仅有数公里的海域巡逻”。3对于遭受西方列强百年欺辱的中国人来说,这种行为是对其民族自豪感的最大蔑视。中国政府谴责这是美国的侵略行为和对台湾的占领,这为两国以后22年的紧张关系播下了种子,直接导致了中国参与朝鲜战争和随后的台海危机以及越南战争。3对杜鲁门、艾奇逊和美国政府中的其他官员来说,朝鲜战争的爆发是一次国际共产主义协调一致的进攻,并且美国的干预是阻止共产主义的进攻所必需的。
由于美国深入介入战争,北朝鲜军队的命运急转直下。1950年9月15日,美国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在汉城仁川港发起了两栖登陆。在此之后,南朝鲜军队追击北朝鲜军队越过了三八线。中国总理周恩来对此发出警告,通过印度驻华大使向华盛顿转达了这样的讯息:“如果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中国不会坐视不管。”4杜鲁门总统把中国的警告斥为虚张声势,并且允许麦克阿瑟及其军队推进到中国边境。充满帝国主义傲慢气势的杜鲁门,不仅使美国卷入朝鲜半岛的血腥军事冲突,而且还使之介入了中国内战。
这场流血的军事冲突以它的丑陋而著称,并且用奥马尔·布莱德雷(OmarBradley)将军的话来说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敌人进行的错误的战争”。5在美国,朝鲜战争被称为“被遗忘的战争”,老兵们回到国内时没有欢迎队伍,完全被忽视了。原因很简单,这是强大的美国军队第一次惨败在一个第三世界国家的手里,而后者才刚刚从二十多年的战争和革命中诞生。
然而,这场战争是令人无法忘怀的,因为“美国对北朝鲜进行了极具摧毁性的轰炸--从广泛持续地使用凝固汽油弹的轰炸,到威胁使用核武器和化学武器,并在战争的最后阶段摧毁了朝鲜的一些大坝”。6在战争中使用凝固汽油弹是极富争议的做法,因为到1991年联合国《特定常规武器公约》一直禁止使用这种武器,而美国也是这一公约的签约方。
凝固汽油弹发明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可以很快消耗光空气中的氧气,造成窒息并立即杀死敌人。幸存者要忍受三级烧伤和可怕的疼痛,因为凝固汽油弹会产生高达1200摄氏度的高温。7据一位幸存者说:“在汽油弹把皮肤烧焦的地方,面部、胳膊和腿上的皮肤可以向后揭去……就像炸过的土豆片一样。”6据《纽约时报》记者乔治·巴雷特所说,在朝鲜战争中,凝固汽油弹轰炸过后,“整村和田地的人们全部被杀死,并且保持着汽油弹投下时的姿态”。6在其他的地方,雷达制导炸弹轰炸了主要的中心,而且大量的汽油弹轰炸了次要的目标。6从1950年10月底起,美国向朝鲜投下了866914加仑的汽油弹。6
在战略上,美国军队的目标是摧毁朝鲜的大部分乡镇和城市。在1950年11月中国军队参战的时候,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下令摧毁从中国东北边境到朝鲜南部的“一切交通工具和设施以及工厂和村庄”。6到11月25日,由于“摧毁一切”的战争政策,“鸭绿江到朝鲜南部敌军阵线之间的西北部地区几乎都在燃烧”。61950年12月14~15日,700枚500磅的炸弹倾泻到朝鲜首都平壤,并且还有“175吨延迟爆炸的摧毁性炸弹,这种炸弹先是重击落地,然后当人们试图从汽油弹的火中救出死者的时候爆炸”。6
美国人试图消灭朝鲜的领导层,并于1950年12月投掷了12000磅炸弹,相当于投下了原子弹。实际上,在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麦克阿瑟和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讨论了使用原子弹的问题。麦克阿瑟提出“独特地使用”原子弹,但这个建议遭到了拒绝,因为首先没有足够大的目标来使用原子弹,其次在广岛的可怕经历使他们担心使用原子弹后的世界舆论。无论如何,五角大楼相信,使用常规武器就可以扭转战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麦克阿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里韦奇等美国将军对人类的痛苦全都毫无愧疚,并且完全无视关于平民的国际法和使用原子弹的反人类罪。
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1950年11月30日,杜鲁门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美国人或许会使用武器库中的任何武器。这不是一种装模作样的威胁,因为美国军队接到了准备向远东地区运送原子弹的命令,而且寇缔斯·李梅(CurtisLeMay)说:“那个1945年下令轰炸东京的人,准备再次下令轰炸远东。”6毫不奇怪,李梅将军渴望这份工作,因为他认为就他过去的经验而言,他自己是最佳的人选。麦克阿瑟也渴望拥有“司令官在朝鲜战争中使用原子弹的自由裁量权”,6并且认为应该向“入侵军队”和“关键的敌空军集结地”投下26枚原子弹。6
后来,麦克阿瑟披露说,他“本该向满洲的颈部投下30多枚原子弹”。6所产生的放射性钴将从日本海扩散到黄海,并且任何军队不会从朝鲜北部侵入。人们可能认为,麦克阿瑟是一个“战争疯子”,6但不幸的是,他在战争行为上的疯狂观点得到了许多参谋长联席会议同事的赞同,包括李奇威将军和国会议员阿尔伯特·戈尔(AlbertGore,副总统和200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阿尔·戈尔的父亲)。
1951年4月,麦克阿瑟被解除了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职务,因为杜鲁门总统希望在他万一要使用原子弹时能有一个更可靠的人。1951年4月15日,参谋长联席会议下令,“如果大量的新军队参战”,应该向中国东北的军事基地使用原子弹。6随后,美国在许多时候考虑在朝鲜战争中使用原子弹。6尽管美国在朝鲜战争从未使用原子弹,但事实上它使用汽油弹彻底摧毁了朝鲜的中部和北部。数百万无辜的平民死亡,并且剩下的人们面临着汽油弹燃烧的威胁。此外,“停战后的轰炸破坏评估表明,18~22个大城市至少被摧毁了一半。”6
尽管美国空军装备了汽油弹,并且拥有世界上最致命和最具毁灭性的武器,但是美国军队并没有避免许多战役上的军事失败。长津湖战役是朝鲜战争初期最著名的战役之一。在无视中国不要越过三八线的警告后,麦克·阿瑟下令美国军队推进到中国边境的鸭绿江。在向鸭绿江边推进的过程中,美国军队被中国军队出其不意地包围了。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奇袭,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中国军队的村庄,尽管空中有他们的预警飞机。8
到1950年11月26日,在经过激烈的战斗后,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失败乃至被完全歼灭,美国军队接到命令撤退到南部。11月的朝鲜“寒冷得出奇,包括低到零下48度的温度,因而无法行军和战斗。”8在美国一边,因为美国军队拥有空中的优势,“4000多名伤员撤出了长津湖地区”。8然而,恶劣的天气难以空投弹药和给养。美国海军陆战队带走已经冻结成固体的尸体。“他们常常作出严厉的决定,切去阵亡士兵的双臂,这样才会适合运送。由于严寒的天气,伤兵看到自己中弹后流出的鲜血凝结成冰。许多海军陆战队士兵被冻死,同时数千人出现了冻伤。”8
最终美国军队遭到惨败,伤亡惨重,退回到朝鲜南部。尽管如此,但是“海军仍然目空一切地认为长津湖战役是他们最自豪的时刻之一”。8“中国人同样非常自豪,因为100年来他们首次在一场重大的战役中打败了西方军队。”8中国打败了世界上最强大和装备最好的军队,一支其指挥官不管多么不人道都毫不犹豫下令使用任何武器--例如汽油弹--来实现军事目标的军队。
美国和盟国大约有68万人死于朝鲜战争,47.8万人失踪,10万人成为俘虏,116.7万人受伤,总伤亡的人数超过了240万。9就中国而言,共有14.8万人死亡,38万人受伤,2.9万人失踪。朝鲜共有29万人伤亡,9万人成为俘虏,同时数百万平民由于汽油弹轰炸而死亡。10
作为一个装备低劣的农业国,中国为什么会对抗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大国美国,尤其是因为“杜鲁门政府的对华政策一直是建立在夸大美国对中国的重要性和良好意愿这种意识上的”?11对美国的精英和决策者来说,这始终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然而,“在经过4年由美国对蒋介石数十亿美元援助推动的残酷内战后,许多中国人必定已经认为艾奇逊的友好言论是无耻的。”11
对中国人来说,美国对蒋介石的持续军事援助、在台湾的军事基地和美国舰队在中国大陆沿海的巡逻,伤害了他们的民族自豪感,也是对中国主权的挑战。美国在军队冲向中国边境地区时无视中国的严重警告,对中国的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结果,美国在朝鲜面对着一个新的对手,导致了耻辱性的失败。美国及其盟友伤亡了240万余人,并且还有数百万朝鲜人死于汽油弹。
注释
1.FredKaplan,“PaulNitze~TheManWhoBroughtUsTheColdWar,”Slate,October21,2004.
2.GordonChang,FriendsandEnemies,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90,p.70~75.
3.Ibid,p.76.
4.A.Whiting,ChinaCrossestheYalu,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60,p.108~109.
5.Time,“RememberKorea”.
6.BruceCumings,“Korea:forgottennuclearthreats,”LeMondediplomatique,December2004.
7.Wikipedia,“Napalm”.
8.Koreawar.com,“BattleofChosinResorvoir”.
9.KoreaWarMemorial,“Figures”.
10.Wikipedia,“KoreaWar”.
11.GordonChang,FriendsandEnemies,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90,p.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