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乞丐群落(17)

“啊……”我终于喊出了声音,也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原来是一场梦。烛光还在摇曳,身边睡的还是几个老大。

刀疤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在窨井里看起来异常高大,他用脚踩着我,一脚又一脚,嘴里狠狠地骂着。我不敢反抗,只把身体蜷缩成一个虾米,双手抱着头颅。刀疤踏了几脚,还不解恨,又把脚尖伸进我的手臂之间,踢我的头,我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吴哥也起来了,他匍匐到帮主的面前,向帮主说:“也是个恓惶娃,就饶了娃这一回。”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并伏下身体一遍遍地叩头,帮主终于发话了,他说:“停下子,再打就出人命了。”刀疤这才住手。

刀疤愤愤不平地说:“老子刚刚梦见找到老婆了,你就把老婆给吓走了。”

我的脸上有血流出来,摸在手掌黏糊糊的,全身火辣辣地疼痛,还不知道什么地方被打伤了。窨井里慢慢安静下来,刀疤躺下了,吴哥也躺下了。我扭头看到帮主面朝里面睡着,而那个疯女人一直睡得很香甜,一动也不动。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呆在这里早晚会送命的。

第二天,我把自己要出去的想法偷偷告诉了吴哥,自从看到吴哥替我求情的那一幕,我感觉到他是一个绝对能够靠得住的人。吴哥说,他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考虑到钱还在帮主手中,他不愿意就这样空着手跑出去,家中一儿一女还等着他养活。

我说,钱不要也行,赶快出去,出去后什么都好了。

吴哥说,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这些年乞讨的钱都送给帮主这个大混球。

吴哥还说,他只要自己的那一份钱,拿到钱后,他就回家,在村中盖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楼。夜晚吃过饭后,就搬张藤椅坐在楼顶上,吸着旱烟叶子,不,那时候就不吸旱烟了,改吸过滤嘴的红塔山,看到飞机从头顶上飞过了,就给飞行员说:“伙计,也来一根吧。”

我说,人家飞行员才不要你的烟,飞机上不让吸烟。

吴哥认真地说,那就让他带回家吸嘛!怕啥?老哥有钱嘛!

我想起了那个疯女人,我问吴哥窨井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

吴哥说,这个女人以前也是草花头(乞丐),是别的男草花头发现她夜晚睡在公园里,就把她绑架了,带进窨井里,进献给了帮主。以后,她成了帮主的女人,也是帮主才能碰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疯女人家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经历,她来自哪里。

我想起了以前在小县城的生活,那时候,大街上常常会有疯子出现,他们浑身散发着恶臭,衣不蔽体,喜气洋洋地走着,还有些人载歌载舞,逶迤而来,飘然而去。饿了,他们就在垃圾堆里寻找吃的;渴了,就拧开水龙头喝自来水。曾经有一个女疯子,高大丰满,长发披散,肌肤白皙。神经没有错乱之前,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可惜成了疯子,据说,这些漂亮女孩都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才会成为这样。

那个女疯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经常不穿上衣,裸露着两个乳房,有些好心的老太太给她披上家中不穿的衣服,她马上就会脱下来。那时候,很多少年都是从这个女疯子的身上学习了生理卫生知识,而少女们见到她就会羞红了脸。后来,这个女疯子渐渐消瘦下去,接着,她的肚子又慢慢鼓了起来。再以后,她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县城的疯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然后隔段时间又会增多。知情的人说,当上面来人检查工作的时候,有关人士就会满大街搜索疯子,将他们赶上大卡车,趁着夜半,赶往邻县,然后倾倒在邻县的大街上,疯子们就消失了。而邻县有上级来人检查,又会把这些疯子一股脑儿扔回来,疯子们又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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